上百道身影同时弯腰,动作整齐如一,脊梁绷成一张张拉满的弓。
“见过大组长——!”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片广场的天。
欺骗?
误会?
那又如何?
是这个男人,带领他们踏平了神谕使的驻地。
是这个男人,让他们活得像个人,而非跪地的狗。
这就够了!
沈青竹彻底愣住。
他看着台下那一片黑压压的,重新燃起狂热的脊梁,心头某处最坚硬的地方,忽然变得柔软。
片刻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的笑。
他郑重地对着台下,对着他亲手缔造的这股洪流。
“诸君,我是沈青竹。”
“大夏守夜人【夜幕】小队——沈青竹!很高兴认识你们!”
说完,他微微弯腰,深深鞠躬。
台下,无人组织。
百余名黑杀组成员,再次九十度鞠躬,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怒吼。
“见过大组长!”
沈青竹直起身,嘴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
就在这声浪滔天中,前排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有些迟疑地举起了手。
浅仓健一道能杀人的眼光投了过去。
壮汉脖子一缩,还是鼓足了勇气喊道:
“那个……大组长,我有个问题!”
沈青竹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壮汉挠着光头,一脸认真地问:
“所以,以前我们向您汇报战果,您听完以后面无表情地点头……其实您那时候在想什么?”
沈青竹看着他,表情同样认真。
“在想午饭吃什么。”
全场死寂。
下一秒,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哄堂大笑,就连铁面无私的浅仓健,嘴角都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搐。
沈青竹看着台下这群笑得东倒西歪的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
很好。
有这样一群人,值得他去做一些事了。
……
夜晚时分。
林七夜折返,带回了沈青竹的佩刀,祈渊。
刀鞘入手,沈青竹便察觉到了不同。
重量未变,那触感却多了一丝冰冷的、仿佛活物般的脉动。
沈青竹拇指轻推,刀刃出鞘一寸。
一抹清冽的寒光,映亮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谢谢。”
沈青竹将祈渊收回,转身就向外走。
“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他的背影笔直,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走向宿命的决绝。
林七夜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劲!
他不再犹豫,转身快步冲向顶楼。
顶楼的房间里,巨大的屏幕光效绚烂,爆炸声与角色夸张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我的血条!救我,快救我!”
柚梨泷白抓着手柄拼命摇晃,眼看自己的角色就要被乱刀砍死。
他身旁的苏小阳和安卿鱼配合默契,一人突进,一人绕后,屏幕上的敌人接连化作光点。
柚梨黑哲坐在旁边,看着恢复生气却被血虐的儿子,嘴角微微上扬。
林七夜冲到门口,看着这幅热闹景象,声音却带着寒意。
“小阳,拽哥有些不对劲。”
房间里的游戏音效,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苏小阳没有回头,清澈的眼眸依然盯着屏幕,但握着手柄的白嫩指节却陡然发力,骨节泛白。
屏幕中,他操控的角色瞬间放弃所有防御,动作变得凌厉而致命,以一种自杀式的疯狂姿态冲入敌阵。
原本还需几分钟的战局,在十几秒内被强行终结。
巨大的“胜利”字样弹出。
柚梨泷白目瞪口呆,满眼崇拜:
“哇!小阳你刚刚那是什么操作?简直不是人!再来一把!”
苏小阳放下手柄,脸上恢复了纯真的笑意,揉了揉柚梨泷白的头发。
“泷白,以后有机会再陪你玩。”
安卿鱼也同时放下手柄,站起身,动作与苏小阳如出一辙。
柚梨泷白脸上的兴奋垮了下来:
“唉?小阳,你们要走了吗?”
“是的。”
苏小阳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姐姐等你很久了,或许你可以跟你父亲回去看看她。”
“姐姐吗?”
柚梨泷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交代完毕,苏小阳三人转身向门口走去。
柚梨黑哲猛然站起身,对着三人的背影,深深弯腰九十度,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些人此去,将掀起滔天巨浪。
柚梨泷白不懂,但他看看父亲,又看看那三个人的背影,也学着样子,笨拙地鞠了一躬。
直至三人背影消失,柚梨黑哲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父亲,他们已经走了。”
柚梨泷白小声提醒。
柚梨黑哲缓缓直起身,脸上不见了平日的冷硬,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眼神温和。
“泷白,回家看看姐姐吧。”
“好。”
“走了,回家。”
……
黑杀组总部。
沈青竹站在一扇金属门前,抬手叩响。
叩,叩,叩。
门开了。
女骑士站在门后,看到是沈青竹,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沈青竹?有事?”
“做个交易。”
沈青竹开门见山,走进房间。
他目光扫过这间陈设简单到近乎苦行的屋子,最后落在女骑士身上。
“上邪会想要毁灭人圈,神谕使是绕不开的阻碍,对吧?”
女骑士眉头微蹙,关上门,空气中多了一丝警惕。
她察觉到了沈青竹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决绝,且冰冷。
“神谕使是克莱因最顶尖的战力,即便是我,也要付出代价。”
沈青竹伸出一根手指。
“我替你杀一个,你给我一千个进入乌托邦的名额。”
女骑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审视着沈青竹,像是在评估一个疯子。
“杀一个神谕使?凭你?”
“就凭我。”
“你拿什么保证?为了什么?一千个名额……给你的那些新部下?”
女骑士的语气带着探究,
“为一个刚收编的极道组织,你去单挑一位克莱因?”
“他们是我的兄弟。”
沈青竹的回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无需辩驳的真理。
“我承诺过,要带他们活下去。”
“这是夜幕小队的集体决定?”
女骑士的脸色变得复杂。
如果这是大夏官方的意志,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女骑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青竹打断。
“不。”
沈青竹的目光迎着她,一字一句。
“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我自己的事,不想牵连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