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洐王的马车碾过青石板上薄薄的霜,车辕上悬着的铜铃在寒风中叮咚作响。安柔正倚在暖阁的软榻上翻看婚礼的宾客名册,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扉轻响,壁翠掀开锦帘,小脸冻得通红地禀道:“公主,王爷回来了!”
“洐之哥哥!”安柔轻唤一声,快步上前。洐王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颈,低声道:“冷不冷?怎么不穿斗篷就出来?”
安柔轻笑,指尖戳了戳他胸口的银线团纹:“你瞧,我特意换了这件鹅黄襦裙,想着你回来第一眼便见着亮色,心绪也能松快些。”
洐王眉间倦色未散,眼底却泛起笑意:“倒是难为你这般细心。”他忽而俯身,鼻尖蹭过她耳垂,“只是……这襦裙单薄,若冻着了,本王可要罚壁翠不提醒你。”
壁翠在旁捂嘴偷笑:“王爷可不敢罚我,王妃昨日还念叨着要给您做双鹿皮靴呢!”
安柔耳尖泛红,轻推他胸膛:“惯会拿我打趣。”她抬眼见他眉间凝着霜色,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雪,轻声问:“父皇怎么说?”
洐王握着她的手往正厅走,火盆里的炭火“噼啪”炸开一朵火花,暖意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解下大氅递给壁翠,这才拉着安柔在罗汉床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封明黄诏书:“父皇看了卷轴,当即便允了试行之法。还命工部拨了三千两银子,着令我即日启程,先往沧州、济宁二地督建水渠。”
安柔接过诏书,指尖抚过上头鎏金的“圣旨”二字,心头微微一颤。她抬眼看向洐王,见他唇角含笑,眼中却藏着几分郑重,便知此事责任重大。
“洐之哥哥,”安柔忽然蹙眉,“沧州去年闹过蝗灾,济宁又临黄河水患,这两地百姓本就艰难,若水渠修得迟了……”
洐王指尖轻点她手背:“柔儿放心,我已命人连夜绘制了图纸,工部也派了二十名好手随行。只是……”他话音一顿,掌心覆上她小腹,“只是委屈你。”
安柔指尖在诏书边缘轻轻摩挲,忽觉洐王掌心覆上自己小腹,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她抬眸,正撞进洐王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温柔,便听他低声道:“柔儿,此去沧州、济宁路途遥远,我本想带你同去,可……”
“可我有孕在身,不宜奔波。”安柔轻声接过话头,指尖从诏书移到洐王手背,轻轻拍了拍,“洐之哥哥放心,我在京中等你。你只管专心督建水渠,莫要挂念我。”
洐王眉头微蹙,忽而凑近她耳畔:“若想我了,便让壁翠送信来,我定日日看三回。”
安柔脸颊泛红,啐他一口:“堂堂王爷,怎的这般黏人?”她忽又正色,“不过……你若遇着难处,切莫硬扛。”
洐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更轻:“半月为期,我定速速归来。你每日要按时喝安胎药,不许再熬夜看图纸。若有什么不适,立刻派快马传信给我。”
安柔忽然攥住他衣袖:“洐之哥哥,你……你此去可会路过云台山?”
洐王一怔:“云台山?倒是顺路……柔儿想让我带什么?”
安柔从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几块桂花糕:“山上的老道长曾救过倩儿性命,这桂花糕是他最爱吃的。你替倩儿送去,就说……就说倩儿在王府很好,仍记着他的恩。”
洐王接过油纸包,指尖摩挲着她眼底的青影:“知道啦,洐之哥哥比太医还啰嗦。你此去要带足衣物,沧州风大,济宁湿冷,莫要染了风寒。还有……”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枚通体莹白的玉佩,雕着“平安”二字,“这个给你,贴身带着。我每日都会对着它念经祈福,保你一路平安。”
洐王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忽然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柔儿,等我回来。等水渠建成,我带你去看那滔滔流水,看我们为百姓做的这件大事。”
安柔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轻声道:“洐之哥哥,你说……这水渠修好了,百姓会不会给我们立个碑?”
洐王低笑:“立碑作甚?我只盼着十年后,沧州的老农能指着水渠对孙子说:‘这渠啊,是洐王和洐王妃给咱们修的。’便够了。”
安柔眉眼一弯,轻轻点头:“好,我等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