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实验场的中心，那座千丈金属高塔的顶端观测台。
凌皓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手中捧着一块闪烁的水晶——那是储存了最新观测数据的“逻辑水晶”。他的真理之眼全力运转，瞳孔深处倒映着复杂的数据流。
距离“破茧计划”全面启动，已经过去了三十天。
这三十天里，修真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百六十五个“灵脉转换站”已经建成并联网，覆盖了修真界所有主要灵脉。超过八成的灵气被抽走，通过跨大陆的灵气输送网，汇聚到荒漠实验场。
在这里，数十万台“法理灵子转化器”昼夜不停地工作，将普通灵气转化为法理灵子，储存进数万块逻辑水晶中。
整个修真界的天空，因为灵气稀薄而变得清澈透明。许多依赖灵气生长的灵草开始枯萎，低阶修士的修炼速度明显放缓——这是必要的代价，但依然引发了不小的恐慌。
“师父，第十七区的转化器超负荷运转，出现了不稳定波动。”陆明的传讯从观测台的法阵中传来。
“关闭第十七区，启动备用机组。”凌皓冷静下令，“另外，通知药王长老，准备好‘灵草应急培养方案’——灵气稀薄期至少要持续三个月，不能真的让所有灵草灭绝。”
“是。”
切断通讯后，凌皓看向手中的逻辑水晶。
这里面储存的，不仅仅是数据，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七天前，当法理灵子的转化率达到临界点时，监测仪器捕捉到了一个异常的“维度回波”。
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一块石头，会产生水波。而大量普通灵气被转化为法理灵子，似乎也在某个“湖面”上激起了涟漪。
那个“湖面”，就是维度边界。
“灵气...果然是从高维渗透过来的。”凌皓喃喃自语。
他调出那天的数据回放。
画面中，灵气转化器的输出管道里，金色的法理灵子流如瀑布般倾泻。而在管道周围的监测仪器上，显示着实时的维度波动指数。
当转化率突破50%时，指数开始异常飙升。
然后，就在转化器上方三尺处，凭空出现了一个...“点”。
一个无限小的点，却蕴含着无限大的信息量。
那个点只存在了0.0001秒，但它出现时，周围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不是物理扭曲，而是逻辑扭曲。
距离点最近的几台监测仪器，记录下了这样的数据：
仪器A：“检测到能量波动，强度...无法测量。属性...无法分类。存在状态...逻辑矛盾。”
仪器b：“时间流速异常，前0.00005秒加速百万倍，后0.00005秒倒流。因果律失效。”
仪器c：“空间结构折叠，出现自指环路——监测仪器监测到了自身在过去的状态。”
这些数据如果单独看，会让人以为是仪器故障。但当十二台不同原理的仪器，同时记录下类似现象时，就只有一种解释：
那个点，是三维世界与高维世界之间的...临时接口。
“所以，灵气不是修真界‘自然产生’的。”凌皓继续分析，“而是高维文明通过无数个这样的‘渗透点’，源源不断注入三维世界的‘培养液’。”
就像在培养皿中滴入营养液，维持细菌的生长。
这个发现让凌皓不寒而栗。
如果灵气真的是高维注入的，那整个修真文明的根基，就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修士们修炼、突破、感悟天道...所有这一切，都只是细菌在营养液中生长，还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对...”凌皓突然想到初代法修传承中的一段信息，“初代法修明确说过，修真界在被改造成实验场之前，就已经存在灵气。只是那时候的灵气浓度很低，而且性质不同。”
他调出初代法修的记录：
“古修真历三百万年前，天地初开，灵气稀薄而纯粹。修士感悟自然，师法天地，修行之路艰难但自由...”
“古修真历一百二十万年前，天外异变，灵气暴涨，属性分化。修行速度提升百倍，但道途受制于‘天规’...”
天规。
那就是高维文明的实验协议。
也就是说，修真界原本是有自己的灵气循环体系的，只是后来被高维文明“改造”了——注入了大量的人工灵气，加速了文明发展，同时也植入了控制机制。
“那么，我们转化法理灵子的行为...”凌皓眼睛一亮，“实际上是在...净化灵气？把高维注入的人工灵气，转化回原始的自然灵气？”
这个推论如果成立，那“破茧计划”的意义就更大了。
他们不仅是在反抗，更是在...恢复修真界的本来面貌！
“需要验证。”凌皓收起逻辑水晶，走下观测台。
他需要去一个地方——灵气渗透点的出现位置，实地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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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荒漠实验场第十七区。
这里已经按照凌皓的命令关闭了转化器，区域被严格封锁。数十名执法殿弟子在外围警戒，内部只有凌皓、陆明和三位炼虚大能。
“就是这里。”凌皓指向前方三丈处的一块空地。
从外表看，这里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黄沙、碎石、炽热的空气。
但在真理之眼的视界中，这里残留着清晰的“维度印记”——就像指纹留在玻璃上，虽然看不见，但特殊光照下会显现。
“老夫什么也感觉不到。”酒剑仙皱着眉头，“空间稳定，时间正常，连灵气波动都没有异常。”
“那是因为维度印记只在十一维层面存在。”凌皓解释道，“就像一幅画的背面，我们从正面看，是看不到背面内容的。”
他取出十二块特制的“维度共振水晶”，按照特定方位摆放在空地周围。
这些水晶是凌皓基于弦理论设计的，能够与蜷缩的七维空间产生共振，让高维结构在三维世界短暂“显形”。
“启动共振。”
水晶同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那块空地上方，浮现出了一个...复杂到无法形容的结构。
它像一个无限嵌套的俄罗斯套娃，又像是一个自我参照的迷宫，还像是一段不断自我复制的分形图案。
最诡异的是，这个结构在不断变化，但变化本身又遵循着某种规律——一种超越了三维生物理解能力的规律。
“这...这是什么？”文渊先生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位儒圣门主活了四千年，见过无数奇景，但眼前这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框架。
“维度接口的‘疤痕’。”凌皓目不转睛地盯着结构，“就像皮肤上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记录了受伤的痕迹。这个结构记录了高维与三维接触时，产生的维度应力残留。”
他走近一些，真理之眼全力解析。
数据如洪水般涌入意识。
结构中有十一万七千六百五十四条“弦”，每一条弦都在以特定频率振动。这些振动的叠加，构成了一个稳定的“通道”——虽然现在通道已经关闭，但通道的框架还在。
凌皓尝试用意识去触碰其中一条弦。
就在接触的瞬间——
轰！
不是物理冲击，而是信息洪流。
无数画面、声音、意念涌入他的大脑：
蛮荒的原始星球，稀薄的灵气在天地间自然循环...
巨大的银色飞船降临，投下无数光点...
灵气浓度暴涨，属性分化，修真文明加速发展...
一道道无形的“规则”被植入世界底层，修士开始感应到“天规”...
一代代修士在规则内挣扎、突破、陨落...
初代法修发现真相，试图反抗，被“清理者”抹杀...
他的金丹胚胎被偷偷保存，等待复苏的时机...
这些信息，不是文字记录，而是直接烙印在维度结构中的“记忆”。
就像树木的年轮记录着气候变迁，这个维度疤痕记录着修真界被改造的全过程。
“原来...是这样...”凌皓踉跄后退，被陆明扶住。
“师父，您看到了什么？”陆明急切地问。
“真相。”凌皓脸色苍白，但眼中燃烧着火焰，“修真界在一百二十万年前，被高维文明‘驯化’了。他们不是创造者，是...驯兽师。”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都感到屈辱。
“所以我们是...被圈养的牲畜？”酒剑仙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曾经是。”凌皓摇头，“但现在，牲畜要咬断锁链了。”
他看向那个维度疤痕：“这个疤痕中，除了历史记录，还有一样东西——原始灵气的‘频率图谱’。”
“如果我能解析出原始灵气的振动模式，那么我们转化的法理灵子，就可以不只是‘稳定’，而是真正‘回归本源’！”
这个想法太重要了。
现在的法理灵子，只是稳定在波粒二象平衡态，但它的本质依然是高维注入的人工灵气。
如果能还原成原始灵气...
那意味着，修真界将摆脱高维文明的控制，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修行体系！
“需要多久？”幽婆婆问。
“不知道。”凌皓实话实说，“原始灵气的振动模式极其复杂，而且被高维改造过，我需要时间来‘剥离’改造痕迹，还原最初的状态。”
“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文渊先生指出，“倒计时只剩42天，我们必须优先完成‘破茧计划’。”
“可以同时进行。”凌皓做出决定，“陆明，你负责继续推进聚能环的建造。阿土，你带领研究团队，分析维度疤痕中的数据。而我...”
他看向天空：
“我要尝试与这个维度疤痕‘共鸣’，直接读取原始灵气的信息。”
“那太危险了！”陆明惊呼，“刚才您只是触碰了一下，就差点被信息洪流冲垮。如果深度共鸣...”
“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助。”凌皓看向三位大能，“酒剑仙前辈，文渊先生，幽婆婆，请你们用炼虚境的元神之力，为我构筑一个‘信息过滤器’，筛选掉有害信息。”
“至于风险...”凌皓顿了顿，“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冒险。但有些险，必须冒。”
三位大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意。
“老夫陪你疯这一次。”酒剑仙咧嘴一笑。
“义不容辞。”文渊先生正色道。
“开始吧。”幽婆婆直接开始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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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共鸣的准备，进行了整整三天。
凌皓在维度疤痕周围，布下了一个复杂的“十一维共鸣阵”。这个法阵能放大他的意识频率，让他能与蜷缩的七维空间直接对话。
三位大能则坐在法阵的三个顶点，他们的元神交织成一个三角锥形的防护网——这是“三才护神阵”，修真界最顶级的元神防护法阵，理论上能过滤掉99%的信息冲击。
“师父，您真的要这么做吗？”阿土最后一次劝说，“我们可以慢慢分析数据，没必要冒险...”
“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凌皓盘膝坐在法阵中央，“倒计时41天，高维的执行者随时可能提前降临。而且，我有种预感...”
他看向维度疤痕：
“原始灵气的秘密，可能关系到我们能否真正赢得自由。”
说完，他闭上眼睛，元神出窍。
金色的元神虚影从凌皓头顶浮现，缓缓飘向维度疤痕。
三位大能立刻启动三才护神阵，三角锥形的光罩将凌皓的元神笼罩其中。
共鸣开始。
嗡——
低沉的共振声响起，频率越来越高，最终超越了人耳能听到的范围。
在真理之眼的视界中，凌皓的元神开始与维度疤痕中的弦振动同步。
一条弦，两条弦，三条弦...
当同步的弦数量超过一千条时，异变发生了。
维度疤痕突然“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一个静态的结构，而是开始舒展、延伸，像一个苏醒的巨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疤痕中心，睁开了一只...真正的眼睛。
一只由纯粹信息构成的眼睛，瞳孔中倒映着整个修真界的历史。
“低维观测者...你触碰了禁忌。”
意念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冰冷而威严。
“你是谁？”凌皓的元神回应。
“吾乃‘记录者’，维度的守护者，历史的见证者。” 眼睛中的信息流在旋转，“此疤痕记录了此界的伤痛，你不该窥探。”
“我有权知道真相。”凌皓毫不退缩，“这个世界的生灵，有权知道自己的起源。”
“真相会带来毁灭。” 记录者的意念中带着警告，“高维文明之所以隐藏真相，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出于...保护。”
“保护？”凌皓冷笑，“把我们当实验品圈养，这叫保护？”
“若无保护，此界早已被‘虚空吞噬者’毁灭。” 记录者释放出一段信息画面。
画面中，展现的是一个恐怖的景象：
无数个像修真界一样的世界，漂浮在维度海洋中。而在海洋深处，有一种纯粹的“黑暗”在蔓延——那不是物质，不是能量，而是...“无”。
无的概念本身，在吞噬一切。
被黑暗触及的世界，不是被破坏，而是被...“取消存在”。就像橡皮擦擦掉铅笔字，那些世界从历史上彻底消失，连“曾经存在过”这个概念都被抹除。
“虚空吞噬者，是维度海洋的‘免疫系统’。” 记录者解释，“它会吞噬一切‘不合理’的存在——包括那些试图突破维度限制的低维文明。”
“高维文明将你们圈养，不是要奴役你们，而是要...观察你们是否能在不惊动吞噬者的情况下，完成维度跃迁。”
这个解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难道高维文明真的是在...保护他们？
“那为什么会有魔劫？为什么会有压力测试？”凌皓质问。
“测试是为了筛选。” 记录者道，“只有能通过测试的文明，才有资格知道真相，才有机会学习真正的维度知识，最终...安全地跃迁到高维世界。”
“而通不过测试的文明...” 记录者的意念中带着一丝悲哀，“会在测试中毁灭，但至少...不会被吞噬者‘彻底抹除’，还会有重来的机会。”
真相，比想象中更复杂。
高维文明不是单纯的恶棍，实验场也不只是囚笼。
这是一个...残酷的筛选机制。
“那初代法修...”凌皓想到那个悲壮的先驱。
“他是一个意外。” 记录者道，“他凭借自身天赋，触及了维度的本质，但时机不对——那时候，吞噬者正在附近游荡。如果让他继续研究，整个修真界都会被吞噬者发现、抹除。”
“所以清理者抹杀了他，不是惩罚，而是...灭口。”
初代法修不是被高维文明杀死，而是被...牺牲了。
为了保护修真界不被吞噬者发现，他必须死。
“这...”凌皓的元神在颤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的反抗，他们的“破茧计划”...
“你们现在的行为，非常危险。” 记录者严肃警告，“大量制造法理灵子，已经引起了维度涟漪。如果你们真的捕获了执行者，用它的能量激活金丹胚胎...”
“那波动会像灯塔一样，吸引吞噬者的注意。”
“到时候，不止是修真界，周围所有的实验场，都会被吞噬者一并抹除。”
这个警告，如惊雷般在所有人心中炸响。
他们以为自己在争取自由，结果可能是在...自寻死路？
“那我们该怎么做？”凌皓强迫自己冷静，“放弃反抗，永远当实验品？”
“不。” 记录者的意念中，突然闪过一丝...期待？“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回头了。但你们需要改变计划。”
“不要捕获执行者，而是...放它进来，与它合作。”
合作？
与高维文明的杀戮机器合作？
“什么意思？”
“执行者虽然是测试工具，但它内部有完整的‘维度跃迁协议’。” 记录者解释道，“如果你们能说服它，让它认为你们已经‘通过测试’，它就会启动协议，将整个修真界‘接引’到高维文明的保护区内。”
“在那里，你们将获得真正的自由，可以安全地研究维度知识，直到有能力对抗吞噬者。”
这个方案听起来太美好了。
美好到...不真实。
“代价是什么？”凌皓直指核心，“高维文明会无条件帮助我们？”
“有条件。” 记录者坦诚，“你们需要签署‘文明互助协议’，成为高维文明的附属文明，在未来十万年内，提供研究数据和一定程度的军事协助。”
附属文明...
还是要受制于人，只是从实验品变成...盟友？
“如果我们拒绝呢？”凌皓问。
“那你们就必须在吞噬者到来之前，独自完成维度跃迁——成功率低于0.00001%。” 记录者道，“或者...被吞噬者抹除。”
两个选择，都不好。
但总比没有选择强。
“我需要时间考虑。”凌皓的元神开始后退，“也需要和所有人商量。”
“时间不多了。” 记录者警告，“维度涟漪已经扩散，吞噬者可能在六十天内到达。你们必须在执行者降临前做出决定——是与高维合作，还是...赌那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共鸣结束。
凌皓的元神回归身体，他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
“师父...”陆明等人围上来。
凌皓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他将与记录者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所有人。
听完后，现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所以，我们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得给别人当小弟？”酒剑仙闷声道，语气中满是不甘。
“但至少能活着。”文渊先生叹息，“而且能保留文明的火种。”
“老身不愿受制于人。”幽婆婆冷声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凌皓身上。
“盟主，您决定吧。”孔千秋道，“无论您选择哪条路，儒门都会跟随。”
凌皓看向手中的倒计时晶体。
还剩41天。
41天后，执行者降临。
而60天后，吞噬者可能到达。
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凌皓做出决定，“阿土，你继续分析维度疤痕，寻找原始灵气的频率图谱——无论最终选择哪条路，掌握原始灵气都是关键。”
“陆明，继续推进‘破茧计划’，但暂时不要激活最终阶段——我们需要保留选择的余地。”
“三位前辈，请随我回学院。我们要召开联盟大会，将这个真相...告知所有人。”
他看向远方的天空：
“然后，让整个修真界...自己选择命运。”
这是残酷的，但也是必要的。
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争，而是整个文明的战争。
而文明的未来，应该由文明的所有成员共同决定。
哪怕那个决定，可能是...自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