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不长。或者说，邓布利多绝不会允许“好景”持续太久。
一封熟悉的、带着柠檬雪宝香气的邀请函，再次落在了阿布拉克萨斯的办公桌上。这一次，信中的措辞比上次更加……语重心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阿布拉克萨斯盯着那淡黄色的信封，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用拆信刀挑开了火漆。他知道这次会面无法避免。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的景象一如既往。旋转的银器发出轻柔的嗡嗡声，墙上历任校长的肖像假装打着瞌睡，实则竖起了耳朵。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啊，马尔福先生，再次感谢你的到来。”邓布利多热情地招呼他，指了指桌上那碟一如既往、令人毫无食欲的蟑螂堆，“尝尝吗？最近它们似乎格外活跃。”
“不了，谢谢，校长。”阿布拉克萨斯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脸上挂着标准的、疏离的微笑。
邓布利多呵呵笑了起来，自己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真可惜，活力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之一。”他蓝色的眼睛透过镜片，锐利地看向阿布拉克萨斯，“比如，我注意到，最近魔法界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在某些特定的方向上。”
阿布拉克萨斯端起家养小精灵奉上的红茶，抿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魔法界总是在动态发展中，校长。法律执行司的职责，就是确保这种发展处于……有序的轨道上。”
“有序？”邓布利多轻轻重复了这个词，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当一部法律的基础建立在部分人的恐惧之上，当秩序的维护需要借助……阴影中的力量时，这种‘有序’，是否值得我们警惕呢，我亲爱的孩子？”
他果然提到了。阿布拉克萨斯的心微微收紧，但脸上不动声色。“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校长。法案的通过符合威森加摩的全部程序。至于您提到的‘阴影中的力量’……法律司近期恰好处理了几起涉及非法组织的案件，我想这充分证明了魔法部维护法律尊严的决心。”
“决心，是的，我看到了。”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但我看到的，更像是一种……危险的平衡术，马尔福先生。你在试图驾驭一股你无法完全控制的力量。汤姆·里德尔……”
听到这个名字从邓布利多口中说出，阿布拉克萨斯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
“……他的野心和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也远超这个魔法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他走的道路通往黑暗，通往毁灭。而你，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你现在所做的，是在为他铺路，是在将整个魔法界推向深渊。”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护短的情绪涌上阿布拉克萨斯心头。他讨厌邓布利多这种将一切都看得透彻的眼神，更讨厌他将汤姆视为一个纯粹的、无可救药的威胁。
“您对他的评价有失公允，校长。”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冷了下来，“汤姆·里德尔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巫师。他的……某些理念和手段，或许激进，但并非毫无道理。这个魔法界确实存在诸多积弊，需要变革。”
“变革不等于毁灭，阿布拉克萨斯！”邓布利多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汤姆追求的不是变革，是绝对的权力和纯血的霸权！他视人命如草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看看他的沃普尔吉斯骑士都做了些什么？那些失踪的、受到威胁的巫师，他们的恐惧和鲜血，就是你所认为的‘道理’吗？”
阿布拉克萨斯抿紧了嘴唇。那些举报信的内容，那些传单上的控诉，像幽灵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无法反驳，但他也无法接受邓布利多对汤姆的全盘否定。
“我承认，他的方法……有待商榷。”阿布拉克萨斯斟酌着词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引导和……制衡。放任他在完全不受约束的黑暗中前行，才是真正危险的事情。”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邓布利多审视的眼神：“我相信，我有能力……约束他。至少，将他带来的破坏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魔法部，法律，这些明面上的秩序，是束缚他的缰绳。而我相信，我能握紧这根缰绳。”
这番话半真半假。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真正约束汤姆，但他内心深处，确实存在着一种荒谬的自信，认为自己是特殊的，是唯一能够影响汤姆、至少是让汤姆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妥协的人。
邓布利多深深地望着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到他心底那份连自己都不愿完全承认的、对汤姆的维护和……某种扭曲的信任。
“你这是在玩火，孩子。”邓布利多的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叹息，“而且，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汤姆的黑暗面。当火焰失控时，第一个被灼伤的，往往就是离得最近的人。”
“那就等到失控那天再说吧。”阿布拉克萨斯站起身，不愿意再继续这场令人不快的谈话，“在那之前，我会用我的方式，维护魔法界的稳定。也请您，校长，不要做出任何……可能打破目前这种‘平衡’的举动。否则，法律司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维护法律的权威。”
这是他做出的保证，也是一个警告。
他向邓布利多保证自己会约束汤姆，同时也警告邓布利多不要越过界线，直接与汤姆或沃普尔吉斯骑士开战，那将迫使阿布拉克萨斯不得不站在魔法部的立场上，与霍格沃茨为敌。
邓布利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蓝眼睛，目送着阿布拉克萨斯转身离开。在阿布拉克萨斯握住门把手时，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记住你今天的话，阿布拉克萨斯。也希望当火焰燃起时，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阿布拉克萨斯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从霍格沃茨回来之后，阿布拉克萨斯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界限被划下了。邓布利多暂时没有进一步的激烈动作，似乎是在观望，看他是否真能兑现那“约束”的承诺。
深夜，阿布拉克萨斯在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里德尔庄园——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回到这里，而非马尔福庄园。
汤姆正在书房里，对着一张巨大的、标记着欧洲魔法界势力分布的地图沉思。
阿布拉克萨斯没有打扰他，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汤姆专注的侧影。烛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黑色的眼眸在地图上移动，闪烁着计算和野心的光芒。
过了许久，汤姆才察觉到他的存在，抬起头。
“忙完了？”汤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嗯。”阿布拉克萨斯抿了一口酒，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些被做了标记的区域，“看来你的‘伟大事业’正在欧洲大陆蓬勃发展。”
汤姆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那里有更多的……机会和空间。”
阿布拉克萨斯沉默了片刻，灰蓝色的眼睛在酒精和疲惫的作用下，显得有些迷离。他看着地图上那些代表未知与危险的标记，又看向汤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放下酒杯，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
“汤姆，”他说，“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在计划什么。我可以对你那些……欧洲的‘生意’，你那些地下的交易，你那些危险的探索，视而不见。”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汤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但别让我亲眼看见。别让那些东西，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出现在《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头条，出现在我不得不处理的公文上。明白吗？”
这是他划下的底线。在阴影里的，他可以容忍。但一旦暴露在阳光下，触及他作为法律司司长的职责和底线，他就无法再装作无事发生。
汤姆静静地听着，黑色的眼眸凝视着他，里面没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悦，反而闪过一丝……类似于欣赏的光芒。他喜欢阿布拉克萨斯这种清晰的界限感，喜欢他即使在默许黑暗的同时，也牢牢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阵地和原则。
“我明白。”汤姆平静地回答。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长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用黑色天鹅绒包裹的物件。他走到阿布拉克萨斯面前，将那个小盒子递给他。
阿布拉克萨斯挑眉，有些疑惑地接过来，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造型简约而优雅，主体是铂金色的，雕刻着细密繁复的、如同藤蔓又似蛇形的花纹，中央镶嵌着一颗不大却极其剔透的深灰色宝石。奇异的是，那颗宝石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柔和的、近乎银白色的微光。
“这是什么？”阿布拉克萨斯拿起胸针，指尖感受到金属冰凉的触感和宝石温润的能量波动。
“一个小玩意儿。”汤姆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它会随着你的心情改变颜色。”
阿布拉克萨斯拿起胸针，指尖感受到宝石冰凉的触感。他狐疑地看着汤姆：“随心情变色？听起来像是佐科笑话店卖来捉弄人的东西。”
“绿色，代表你心情平静，至少不那么想用恶咒轰飞你的下属。”汤姆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蓝色，代表你感到忧郁，或者对某些事情感到不满。而金色……”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布拉克萨斯脸上，“代表你感到愉悦。”
阿布拉克萨斯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胸针，那深灰色的宝石在他指尖，似乎……真的隐隐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色光泽。
阿布拉克萨斯哼了一声，觉得这玩意有点女气，而且过于直白。“怎么？伟大的黑魔王现在兼职做起了窥探人心的珠宝商？我需要一个情绪指示器来提醒你该怎么行事吗？”
汤姆没有在意他的刻薄，目光落在那颗散发着银白色微光的宝石上，低声道：“这样我就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占有欲，“什么时候该吻你。”
阿布拉克萨斯的手指僵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他瞪了汤姆一眼，想把这枚过于“贴心”的胸针扔回给他，但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却收紧了，将胸针握在了掌心。宝石接触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淡金色的微光似乎更亮了一些。
“多管闲事。”他嘟囔了一句，语气却不像平时那么强硬。他将胸针别在了自己墨绿色长袍的领口上，动作有些粗鲁，仿佛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令人不自在的时刻。
铂金色的胸针在他深色的长袍上显得格外醒目，中央的宝石依旧散发着那柔和的、淡金色的光芒，映照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复杂情绪的灰蓝色眼睛。
汤姆看着那枚胸针，看着宝石的颜色，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