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偏转的瞬间，秦昊就停了脚步。
他没再往前走，右手缓缓松开剑柄，任赤霄垂在身侧。雾气从林间漫上来，沾在衣领上，凉得发僵。百里外的山路早被晨雾吞了轮廓，但他知道，有人在等死，也有人在赶路。
三道杀意，贴着树根爬过来。
他没动，只将呼吸压进脚底，一寸寸往后退。赤霄轻颤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急。这剑不认人，只认杀心。能让它连震的，绝不是普通杀手。
退到一块岩后，他侧身探眼，看见山坳里横着三具尸体。脖颈都断了，切口平整，像是被同一把刀割开的。血没流远，被雾气裹着，凝在草根上，黑得发亮。
再往前十步，岩壁下坐着个黑衣人。
左肩插着一支镖，尾端刻着暗影楼的蛇首令纹。伤口周围发黑，但皮肤没烂，反而泛着一层冷光，像是皮下有东西在动。那人靠在石上，胸口起伏极慢，忽然睁眼，目光直接钉过来。
秦昊没躲。
那人右手已经摸到腰间短刃，声音哑得像砂石磨过铁皮：“再动，一起死。”
秦昊站着没动，也没说话。三息后，他慢慢把赤霄放在地上，退后三步，双手垂下。
“我不是暗影楼的。”他说，“你要活，我救你。要死，我不拦。”
岩下那人没反应。眼睛盯着他，手指却慢慢松了半寸。
秦昊知道他在听。
远处风向变了，树叶翻出背面，白得刺眼。三股气息正在靠近，速度不快，但走的是封锁路线——这是围猎的步法，逼人往绝路上走。
不能再等。
他抬脚往前走。
那人猛然暴起，短刃划出一道黑弧，直取咽喉。动作快得几乎残影，但到底伤重，力道差了半拍。秦昊侧头避开，左手掌缘劈在对方腕上，咔的一声，短刃落地。
黑衣人踉跄后退，撞在岩壁上，咳出一口黑血。血里混着碎肉，还有一丝极淡的金线，一闪即灭。
他盯着秦昊，眼神像要把人剜穿：“你们……都一样……用完就扔……”
话没说完，人就滑下去了。
秦昊蹲下，右手按在他心口。战体真气顺着掌心涌出，刚一接触，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体内残留“种魂引”波动，已被逆练功法反噬，形成自毁循环】
他皱了下眉。
这不是普通的中招，是强行把邪功倒着练，用自身经脉去绞杀种魂。能活到现在，纯粹是靠一口气撑着。
真气继续输入，压制毒素蔓延。黑衣人身体抖了一下，喉咙里滚出几个字：“别……浪费……”
秦昊没停。
三分钟后，对方呼吸稳了些，但体温低得吓人。秦昊扯下外袍裹住他，刚想背起来走，系统突然震动：【警告：目标生命波动紊乱，持续散发隐性杀意，易被追踪】
他低头看，这人哪怕昏迷，手指还在微微抽动，像是随时要抓什么。
远处树影晃了下。
追兵到了。
秦昊没时间犹豫。他撕下衣角，咬破指尖，血刚滴上布片，系统自动弹出契约界面：【隐息契约：消耗精血一滴，可屏蔽目标生命波动，持续两时辰。是否启用？】
代价不小，但他没选错的余地。
确认指令落下，红光一闪，血布贴上冷无痕额心。那人抽搐的身体立刻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几乎消失。
秦昊背起他，贴着山壁往侧道走。
这条路通悬崖，下面是深谷，常人不敢走。但他记得地图上标过一条废弃栈道，能绕出十里外的野渡口。只要能到那里，换条船，就能甩开追踪。
走了半刻钟，冷无痕突然睁眼。
声音极轻，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种魂……不是功法……”
秦昊脚步一顿。
“是活的……它会……认主……”
话没说完，人又昏过去。
秦昊站在原地，背上的重量没变，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活的？
他想起自己右臂的黑纹，想起那些被种魂的弟子，想起密信里“植入”这个词。不是修炼，不是传承，是“植入”。像种钉子，像埋虫子。
如果真是活的，那就不是功法残留，是寄生。
他抬头看雾中远处，南境的方向隐约有座古塔轮廓。坊市就在塔下，传闻藏有上古残卷，记录失传的控魂术。
可现在他明白了，线索未必在书里。
而在人身上。
冷无痕的身体在他背上沉得发僵，呼吸微弱，但体温开始回升。那支毒镖还在肩上，没拔。秦昊没动它，他知道这种镖不能随便取——暗影楼的毒器，拔出来才会真正发作。
他继续往前走。
雾越来越浓，脚下的路开始往下斜。栈道的木板腐得厉害，踩上去吱呀响，底下是百丈深渊。他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试探着落点。
走到一半，冷无痕又醒了。
这次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死死抓住秦昊的肩。
秦昊察觉不对，立刻停下。
冷无痕的指尖在发抖，嘴唇动了动，忽然吐出一个字：“伏。”
秦昊反应极快，猛地侧身。
下一秒，三根黑针擦着耳侧飞过，钉进对面岩壁，针尾嗡嗡震颤。
林中静了一瞬。
随即，三道黑影从不同方向逼近，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没穿暗影楼制式黑袍，但腰间都挂着蛇首令纹的短匕。
清道夫。
专门处理叛逃者和失败任务的杀手。
秦昊没动，背上的冷无痕却突然发力，右手猛地抽出肩上毒镖，反手朝身后甩出。
黑光一闪，最靠近的一人闷哼倒地，脖颈插着那支镖，血刚涌出就变成黑色，顺着皮肤往下爬。
另外两人立刻散开，一人扑向秦昊，一人绕后包抄。
秦昊左手护住冷无痕，右脚蹬地，整个人撞向扑来的杀手。对方刀还没出鞘，就被他一拳砸中面门，鼻骨塌陷，倒飞出去。
第三人从背后突袭，短刀直刺后心。
秦昊侧身避让，刀尖划过肩胛，扯开一道血口。他反手抓住对方手腕，膝盖顶上肘关节，咔的一声，骨头断裂。杀手惨叫，刀落地。
秦昊顺势夺刀，转身掷出。
刀刃旋转着飞出，贯穿那人喉咙，将他钉在树上。
剩下那个刚爬起来，看见这一幕，愣了半秒。
秦昊已经冲到他面前，一掌劈在颈侧，直接打晕。
林中恢复寂静。
他喘了口气，低头看肩上的伤，血不多，但衣服被划开一大片。冷无痕趴在他背上，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你刚才那一镖，”秦昊低声说，“是故意留着的？”
冷无痕没回答，只是抬了抬眼皮，又闭上。
秦昊没再问。
他捡起地上的短刀，插进靴筒。赤霄还留在原地，他没回去拿——这剑太显眼，现在用它，等于告诉所有人“我在这”。
他继续往前走。
栈道尽头是片乱石滩，再过去就是野渡口。天光开始透出来，雾散了些。远处河面上停着条小船，没人，也没旗号。
应该安全。
他加快脚步。
刚踏上滩头，冷无痕突然又睁眼，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别……信……船夫……”
秦昊猛地停步。
下一秒，那艘空船的船舱里，一道寒光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