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像只被翻了面的乌龟,四肢徒劳地在空中扑腾。
却因为年老体衰,加上杜若手下毫不留情地压制,很快就没了力气,只剩下喘粗气的份儿。
她浑浊的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希望能有个“好心人”出来帮她说句话,解个围。
然而,围观的村民们,平日里早就受够了钱家仗着是原住民身份的种种欺压和讹诈。
此刻见这新来的小娘子如此彪悍,一出手就把这老泼妇治得服服帖帖,心中别提多解气了。
非但没人上前帮忙,反而有几个年轻后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更有甚者,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钱老太眼见求救无望,而杜若的手已经扯开了她外衣的襟口。
露出了里面脏兮兮的里衣,再往下,老脸可就真要丢尽了。
她终于慌了神,再也顾不上面子,赶紧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腔调,连声讨饶:
“姑奶奶!姑奶奶唉!饶了我罢!”
“是老婆子我老糊涂了,老眼昏花,是我自己个儿没站稳摔着的!跟你家的驴没关系,它没踢我,真没踢我啊!”
杜若见她服软,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钱老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襟。
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是羞臊又是后怕。
冯田此刻皱着眉,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钱老太,只吐出一个字:
“滚!”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配合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和冷峻的面容,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钱老太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看两人一眼,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一直跑出老远,回头见杜若和冯田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
似乎正和旁边围观的村民说着什么,她才敢停下脚步,朝着两人的方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
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一瘸一拐地往自家方向去了。
村民们见这对新来的夫妇一出手就制服了村里人见人嫌的钱老太,瞬间对杜若和冯田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有好心人便大着胆子凑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钱家的情况。
原来,这钱家仗着是黄山头村为数不多的“原住民”,在战乱后抢占了不少上好的良田和宅基地。
家里男丁又多,平日里横行乡里,没少干欺压新来落户人家的勾当。
他们不仅占尽了便宜,还时常摆出一副“地主老爷”的派头,对村里其他人家指手画脚。
村里好些人家对这钱家都是厌恶至极,偏偏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滚刀肉,专干些偷鸡摸狗、撒泼打滚的下三滥手段。
你今天若是因为田地边界或者他家牲口啃了你家秧苗的事情和他家吵上一架。
明天他家就敢半夜偷偷往你家水井里扔死老鼠,或者把你家刚垒好的田埂扒个口子。
甚至更过分的,直接拿你家的院墙当茅厕用!
许多新来的住户人生地不熟,吃了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敢怒不敢言。
“那一家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们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尽量别招惹他们。”
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低声提醒杜若和冯田。
杜若听完,脸上没什么惧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谢过那位好心人:
“多谢大哥提醒。我们初来乍到,只想过安生日子,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不好相处,那就不处。可若是他们敢主动来找麻烦,”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就敢揍。”
她这话说得并不大声,但周围的村民都听到了。
看着这个身形纤细,眉眼却带着韧劲的小娘子,再想到她刚才制服钱老太的利落身手,心中都不由得信了几分。
同时也更多了几分期待,或许,这新来的两口子,真能治一治那无法无天的钱家?
和村民们简单寒暄几句后,杜若和冯田便牵着驴车,来到了他们选定的宅基地。
眼前是一片荒芜,只有残存的地基和半人高的杂草,但他们眼中看到的,却是未来家园的雏形。
两人立刻动手,先是清理出一片空地。
用带来的木材和油布,勉强给两头劳苦功高的毛驴搭了个能遮风避雨的简易棚子。
至于他们自己,则决定暂时还住在相对舒适和安全的车厢里。
忙完这些,杜若又指挥着冯田,利用河边捡来的石块和黏土,在选定的位置开始垒砌灶台。
等一个像模像样的简易灶台垒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暮色四合,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
就在这时,张里正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寻了过来。
看到两人还在忙碌的身影,他连忙加快脚步。
“哎呀,我就猜你们忙着安顿,肯定没空弄吃的!”
张里正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用布包着的,看起来有些粗糙干硬的杂粮饼子。
热情地塞到杜若和冯田手里:
“先赶紧垫吧两口,别饿坏了!”
他将灯笼凑近些,昏黄的光线下,那饼子显得更加磕碜,他脸上不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唉,兵荒马乱的年头,谁家都没有余粮,这饼子糙得很,你们先将就着吃,别嫌弃。”
他似乎觉得光诉苦不好,又赶紧找补,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不过现在好啦!世道总算是平稳下来了!只要老天爷赏脸,不再闹什么大灾大难,咱们老百姓,以后总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这话朴实,却真切地说到了杜若和冯田的心坎里去了。
他们从乱世挣扎求生,到河谷建立家园,再到如今流落至此,所求的,不就是一份“安稳”吗?
两人也不客气,接过饼子,道了声谢,便就着凉水,大口吃了起来。
饼子确实粗糙拉嗓子,但对于饿了大半天的人来说,已是美味。
一边吃,三人一边寒暄了几句。张里正关切地问:
“你们对这盖房子,心里有个章程没有?打算盖个什么样的?是土坯房还是想弄点砖瓦?”
“早点拿定主意告诉我,我好安排村里有空闲的劳力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房子也能起得快些。”
杜若和冯田连忙谢过里正的好意。
表示送他回去,张里正摆摆手,提起灯笼:
“不用不用,我在这村里住了几十年,熟门熟路的,闭着眼睛都走不丢!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说完,他便提着那盏昏黄的灯笼,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