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长弓在手,冯田心里有了底气。
他让杜若坐在自己身后,杜若伸出双臂,紧紧环住冯田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
冯田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挡住了所有从正面刮来的冷风,杜若把头抵在他肩胛骨的位置,闭上眼睛。
冯田感觉到腰间的力道,不再多言,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低喝一声:“驾!”
枣红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驮着两人朝着寨子外围更深的山林冲去。
马蹄踩在铺着薄雪的林间小径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杜若紧抱着他,身体随着马背的颠簸起伏,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神经竟奇异地放松了一丝。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林子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一点跳动的橘红色火光。
冯田立刻勒紧缰绳,枣红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
火光在不远处闪烁,隔着稀疏的林木,能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围坐在一个小小的火堆旁。
“待着别动。”冯田低声吩咐,翻身下马,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
他把缰绳塞进杜若手里,示意她控好马。
杜若紧张地点点头,屏住呼吸。
冯田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一棵大树下,手脚并用,几下就攀了上去。
树上的冯田看清了下面的情况。
只有两个士兵,武器随意地丢在脚边,两人正缩着脖子,凑在火堆旁,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
冯田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
他取下背上的长弓,动作沉稳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
他拉开弓,箭头稳稳地瞄准了其中一个士兵的后脑勺。
手指松开!
“嗖——!”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
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蛇,精准无比地扎进了那个正唾沫横飞说着话的士兵的后脑。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身体猛地向前一栽,扑倒在火堆旁。
另一个士兵被同伴突然倒下的动静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嘴里刚含糊地吐出一个“哎?”字。
冯田的第二支箭已经离弦。
“噗!”
又是一声闷响,这支箭直接从侧面贯穿了第二个士兵的太阳穴。
他脸上的惊愕瞬间凝固,身体晃了晃,也跟着软倒在地。
冯田迅速滑下树,回到马旁。
“没事了。”冯田简短地说了一句,接过缰绳,牵着马朝火堆走去。
走到近前,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冯田径直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在两具尸体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从两人怀里各掏出一个火折子,几个硬邦邦的粗面饼子,两个皮质的水袋,里面还有小半袋水。
他解下尸体腰间的布袋子,把干粮和水袋一股脑塞了进去,挂在马鞍旁。
他的目光扫过火堆旁散落的柴火。都是些枯枝,不算多,但在这寒冷的山林里,每一根都珍贵。
冯田解下马鞍旁捆着之前剥下的谢珩外袍的绳子,将那些散落的枯枝仔细地捆扎成一捆,也牢牢地绑在了马背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开始剥地上两具尸体身上的棉袄。
很快两件棉袄也用绳子捆在了马背上。
最后,他捡起地上那两把腰刀,插进马鞍旁的皮套里。
“走。”冯田翻身上马,杜若立刻重新抱紧他。
他调转马头,策马朝着更深更黑的南方山林疾驰而去。
夜,越来越深。
天空没有下雪,一轮清冷的月亮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冰冷的银辉,覆盖在山林厚厚的积雪上。
积雪反射着月光,将原本漆黑的山林映照得一片朦胧惨白。
这惨白的光,成了他们唯一的路灯。
两人不敢停歇,也顾不上辨别具体的路径,只认准了南方,一个劲地催马前行。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裸露的皮肤很快就冻得麻木。
马匹喷着白气,鼻孔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霜。
杜若紧紧抱着冯田,靠着他背心透出的那一点点体温支撑着。
山路崎岖,积雪深浅不一。
马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速度并不快。
冯田全神贯注地控着马,避开那些被积雪掩盖的沟壑和倒木。
杜若眼皮沉重,寒冷和疲惫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当黎明来临前,头顶那轮支撑了他们一夜的月亮,终于沉入了西边的山峦背后。
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吞噬了山林。
马匹也累得直打响鼻,脚步越来越沉。
冯田勒住马,借着黎明前最黑暗时刻残留的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他在一处陡峭山壁的下方,发现了一个被几块巨大落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人弯腰进入。
“这边。”冯田低声道,率先下马,把杜若也抱了下来。
两人牵着疲惫不堪的枣红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洞口。
冯田把马拴在洞口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让它能啃食旁边岩石缝隙里探出的一点枯草,随后从皮囊里倒了点水在手心给马润了润嘴。
他拔出一把腰刀,警惕地弯腰钻进洞口。
里面很黑,一股混杂着泥土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冯田摸索着,用刀尖探路,确认里面空间不大,也没有其他活物,才退出来。
“咱们进去。”他把杜若推进洞里。
山洞确实很小,高度只到冯田的胸口,宽度勉强能并排躺下两个蜷缩的人,深度也不过三四步。
冯田让杜若靠里坐着,自己则在洞口附近蹲下,拿出火折子,又从那捆枯枝里挑出几根细小的干柴,小心翼翼地吹燃火折子。
微弱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干柴,发出噼啪的声响。
橘红色的火光迅速驱散了洞内小范围的黑暗和浓重的寒意,带来一丝珍贵的暖意。
火光映照着两人疲惫不堪的脸。
冯田解开挂在马鞍上的布袋子,拿出那两个硬邦邦的粗面饼子在火上烤了烤,掰开一个,递给杜若一大半。
杜若接过,就着水袋里的水,小口小口地啃咬着。
冯田也默默地吃着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