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魂火疗伤
魔宫深处,万籁俱寂。
洛云归躺在由万年玄冰砌成的玉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即便在昏迷中,她的眉宇依旧微蹙,仿佛承受着无形的痛楚。道基崩裂的后遗症与强行催动禁术的反噬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神魂如同风中残烛。
沈沧澜守在一旁,右臂的枯萎已初步遏制,但新生的筋肉依旧脆弱。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精纯的魔元渡入洛云归体内,试图抚平她经脉中紊乱的气息,却收效甚微。霜溟剑意与魔元本质相斥,他的力量非但无法疗伤,反而可能加剧冲突。
“必须引导出火精元的力量……”沈沧澜凝视着师尊心口那道微不可察的“云归”烙印,眼神凝重。烬灭火精元至阳至纯,蕴含磅礴生机,是疗伤圣品。但此物性极霸道,若引导不当,反而会灼伤师尊脆弱的道基,甚至引火烧身。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唯有冒险一试,以魂契为桥梁,用自身神魂为引,小心翼翼地引导火精元的力量。
沈沧澜盘膝坐下,屏息凝神。他并未直接触碰洛云归的身体,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全力感应那道与师尊性命交修的魂契。渐渐地,一丝微弱的、带着暖意的联系在识海中浮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星火。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身一缕最为温和的神魂之力,沿着这魂契的纽带,缓缓探向洛云归的识海深处。
起初,这股外来神魂之力遭到了本能地排斥,洛云归即便昏迷,守护识海的剑意依旧凛冽。沈沧澜不敢强冲,只是耐心地、一遍遍传递着安抚与无害的意念,如同暖流轻抚坚冰。
不知过了多久,那层戒备似乎稍稍松懈了一些。沈沧澜抓住时机,神魂之力缓缓渗入,终于“看”到了师尊识海内的景象——
一片狼藉。
原本应如冰晶世界般剔透的识海,此刻布满了裂痕,如同破碎的镜面。代表道基的本源光团黯淡无光,悬浮在中央,周围是肆虐的灵力乱流和反噬留下的暗伤。景象之惨烈,让沈沧澜心神剧震,更是心痛如绞。
他强忍悲恸,神魂之力化作最轻柔的触手,避开那些危险的裂痕和乱流,缓缓靠近那黯淡的道基光团。他能感觉到,光团深处,有一丝微弱的白金色火苗在静静燃烧,正是被师尊身体本能压制着的烬灭火精元。
现在,需要引导它。
沈沧澜集中全部意念,通过魂契,向那丝火苗传递出清晰而坚定的请求——并非命令,而是恳请,恳请它释放生机,修复这片破碎的天地。
起初,火苗毫无反应,甚至传递出一丝桀骜与警惕。它乃万火之精,岂会轻易听从驱策?
沈沧澜并不气馁,他持续不断地传递着善意与急需救助的意念,同时,他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他主动将自身一丝精纯的守墓人本源气息,沿着魂契送了过去。
守墓人血脉与烬灭火精同源,这股气息立刻引起了火苗的注意。它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好奇。
有戏!
沈沧澜心中微喜,更加耐心地引导。他像对待一只警惕的幼兽,用同源的气息安抚,用真诚的意念沟通,慢慢消除它的戒心。
终于,那丝白金色火苗似乎认可了他的存在,不再那么排斥。它开始微微摇曳,分出一缕细若游丝、却精纯无比的生机之力,顺着沈沧澜神魂之力架设的“桥梁”,缓缓流向洛云归破损的道基。
这缕生机之力极其温和,与火精元本体的霸道截然不同。它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小心翼翼地修补道基光团上的裂痕。
过程缓慢而精细,对沈沧澜心神的消耗极大。他必须全神贯注,精准控制着生机之力的流量和走向,确保它只修复损伤,而不会触及道基根本,更不敢让其气息外泄,以免引动洛云归体内残存的霜溟剑意产生排斥。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魔宫中只有万年玄冰散发的丝丝寒气,以及沈沧澜额头渐渐渗出的细密汗珠。
渐渐地,道基光团上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黯淡的光芒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识海中的灵力乱流也因核心的稳定而渐渐平息。
然而,就在道基修复接近尾声,沈沧澜心神稍有松懈之际,异变突生!
那缕被引导出的火精元之力,似乎因修复顺利而有些“兴奋”,突然自行壮大了一分,流向一处较为隐蔽的暗伤!那处暗伤紧挨着道基核心,若是被这稍显霸道的火力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沈沧澜心中大惊,想要强行约束,却已来不及!
眼看那缕火力就要撞上暗伤——
嗡!
一直静静悬浮在洛云归识海深处的霜溟剑意核心,仿佛感应到了道基面临的危险,自主苏醒!一道凌厉无匹的冰蓝剑意瞬间爆发,斩向那缕“不守规矩”的火力!
冰与火,两种极致力量在洛云归脆弱的识海内即将对撞!
若撞实,刚刚修复的道基必将再次崩碎,甚至可能伤及神魂根本!
千钧一发!
沈沧澜瞳孔骤缩,几乎是不假思索,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凶险的决定——他猛地将自己的大部分神魂之力横亘在冰蓝剑意与白金火力之间!
“噗——!”
如同被两座大山狠狠撞击,沈沧澜的神魂剧烈震荡,一口鲜血直接喷出,脸色瞬间金纸!他以自身神魂为盾,硬生生承受了这两股力量的冲击!
剧烈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同时拼命向那缕火精元之力传递出“收敛”的强烈意念,也向霜溟剑意传递出“无害”的安抚。
或许是感受到了宿主神魂受损的危险,或许是沈沧澜的意念起了作用,那缕白金火力骤然收缩,变得温顺无比。而霜溟剑意在斩中“外敌”(沈沧澜的神魂)后,也察觉到这股神魂之力与宿主的紧密联系,凌厉之势稍减,但依旧盘旋警戒。
危机暂时化解。
沈沧澜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不敢撤回神魂之力,依旧维持着那个脆弱的平衡。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引导那缕变得无比温顺的火精元之力,绕开剑意盘踞的区域,最终完成了对最后一丝暗伤的修复。
当道基光团彻底恢复圆满,散发出柔和而稳固的光芒时,洛云归识海内的动荡终于彻底平息。霜溟剑意核心也缓缓沉寂下去。
沈沧澜这才敢缓缓撤回自己几乎溃散的神魂之力。
“哇——”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他整个人虚脱般向后倒去,靠在冰冷的玉榻边缘,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神魂受创远比肉身受伤更严重,此刻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但当他看到玉榻上,洛云归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时,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欣慰的弧度。
值得。
只要师尊能好起来,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为师尊再检查一番,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倒下后不久,玉榻上的洛云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