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的供词虽如惊雷炸响,揭露了太妃那足以颠覆朝纲的惊天阴谋,然而,要彻底扳倒一位在深宫中经营数十载、树大根深,且罪行涉及前朝余孽与谋逆大罪的太妃,仅凭一个内侍(尤其是已被定为叛党同伙)的一面之词,以及诸多尚需印证的推测,是远远不够的。
朝堂非是沙场,讲究的是铁证如山,尤其是在面对如此位高权重的目标时,更需要能够置于阳光之下、经得起任何推敲的物证,或是身份足够分量的核心人证。
萧执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展现出惊人的冷静与缜密。
他接连下达数道命令:调动所有能动用的暗探,不惜一切代价,秘密搜查太妃在宫内(其寝殿、佛堂、乃至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角落)以及宫外(其娘家旧宅、可能暗中操控的产业、别院)的所有关联之处,目标直指任何可能与前朝皇室相关的信物、印玺、密信档案,或是与北戎往来勾结的文书、信物等铁证。
同时,一张无形的监控大网悄然撒向所有可能与太妃存在牵连的宗室成员、朝中官员府邸,监视其异常动向,排查其与永寿宫之间的隐秘联系。
然而,太妃显然非是易与之辈,其心思之缜密、行事之谨慎,远超常人。
数日过去,回报的消息大多令人失望。
明面上所有能查到的线索,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前清理得干干净净,如同水过无痕。
而那些暗中的联系与交易,则隐藏得极深,如同潜伏在深海之下的暗礁,难以捕捉痕迹。调查一时陷入了胶着,仿佛一拳打在了厚重的棉花上,令人憋闷,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萧执于书房中负手而立,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苦思破局良策,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郁与焦躁之时,一名心腹暗卫悄无声息地呈上了一封来自宫中的、以明黄绶带封缄的请柬。
“王爷,宫中急递。三日后,太后娘娘将于宫中设‘家宴’,言及一则为王爷您漠北凯旋(虽朝廷尚未正式公告,但萧执率精锐回京的消息已不胫而走)接风洗尘,二则……是为受惊的圣平王妃与小世子压惊祈福,特谕王爷携眷出席。”
这宴请,理由冠冕堂皇,充满了皇室对肱骨重臣的抚慰、关怀与对血脉亲情的重视,看似合情合理,无可指责。
然而,萧执指尖触及那冰凉丝滑的绶带,目光扫过请柬上端庄却透着一丝刻板的字迹,眼神瞬间便冷冽如数九寒冰,周身的气息都为之凝固。
太后与太妃之间那点面和心不和、暗中较劲的龃龉,他并非不知。
在此等敏感时刻,由太后主动发起这场宴请,太妃必定会列席其中。这所谓的“家宴”,其下涌动的暗流,无异于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
太妃此举,意欲何为?
是想借此机会,在皇室宗亲、乃至帝后面前,于众目睽睽之下,试探他萧执掌握了多少证据,虚实如何?
还是打算在宴席之上,利用主场之便,再次发难,构陷于他,或是寻找机会对依旧虚弱的苏晚和念安下手?
亦或是……这毒妇眼见事态可能败露,已狗急跳墙,准备铤而走险,在这宫廷夜宴之上,行那破釜沉舟之举?
苏晚重伤昏迷,气息奄奄,至今未醒;
念安命悬一线,全靠灵药与阵法吊着一口元气。
他身为人夫,身为人父,岂能再带着他们去踏那龙潭虎穴,冒那万死之险?
但,若断然拒席,便是公然忤逆太后懿旨,给了太妃及其党羽攻讦他居功自傲、目无尊上、心怀叵测的绝佳借口!
届时,他不仅在道义上陷入被动,更可能打草惊蛇,让太妃有了更充分的准备时间,甚至可能借此反扑。
萧执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请柬边缘,眼中寒芒如星火闪烁,继而燃成一片冰冷的决意。
这场宴,是危机四伏的陷阱,或许……
也是引蛇出洞、揪出那狐狸隐藏至深的尾巴,甚至逼其现出原形的唯一契机!
他必须去!
不仅要只身前往,更要准备好万全之策,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布下天罗地网。
此行,不仅要确保自身安危,更要借此千载难逢之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个潜伏至深、祸乱宫闱、意图倾覆江山的毒妇,彻底逼至绝境,撕下其所有伪装!
皇宫夜宴,华灯初上之时,一张无形的罗网似乎正在缓缓张开。
而萧执,手握请柬,目光穿透窗棂,望向那重重宫阙的方向,他已决心做那个执网的猎人,静待毒蛇出动。
然而,在那深不可测的宫墙之内,谁才是真正的猎人,谁又将沦为网中之物?
一切的悬念,唯有留待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宫宴之上,方能最终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