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圣堂下的血渍
陈默在教会诊所暴露枪伤之际,巡捕破门而入;
老修女以仁心施救,巧妙周旋于特务与信仰之间;
染血的手帕却暴露了陈默的踪迹,告解室成了最后的避难所;
追兵涌入圣堂,陈默在昏迷边缘听见了告解室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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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捕房那声蛮横的吆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诊室布帘后凝固的空气。年轻女助手的手指猛地一颤,碰翻了消毒瓷盘里的镊子,金属落地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本能地向下探去摸向腰间——那里只有那把冰冷的勃朗宁匕首。
法籍老修女医生的动作却比他想象的更快。她浑浊却异常锐利的蓝灰色眼睛闪电般扫过陈默那血肉模糊、边缘发黑的狰狞枪伤,又迅速掠过他因剧痛和高度紧张而微微抽搐的面颊。没有惊叫,没有质问,只有喉间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仿佛在说“上帝的归上帝”。下一秒,那双布满老年斑、骨节粗大却异常沉稳的手,已果断地抓起一大卷干净但粗糙的绷带,毫不犹豫地用力按在了陈默左臂那可怕的创口上!
“嘶——”猝不及防的巨大按压痛楚让陈默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他几乎能感觉到暴露在外的肌腱和骨头被生硬地挤压、覆盖。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头、鬓角滚落。老修女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她用一个纯熟的、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动作,将陈默的身体猛地向自己这边一拉,同时迅速将旁边椅子上堆放的一件沾着药渍的深蓝色旧病号服外套扯了过来,粗暴地盖在了他受伤的左臂上,勉强遮掩了那大片的、正在迅速洇开的深色血迹。
“躺下去!把脸朝墙!咳嗽!大声咳!”老修女的命令又快又急,生硬的中文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权威,像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陈默耳膜上。她自己则迅速挪动身体,挡在了陈默和入口那张薄薄布帘之间,宽大的黑色修女袍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诊室的布帘就在这一刻被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掀开!
两个穿着土黄色制服、歪戴着大盖帽的巡捕闯了进来,腰间的宽皮带扣和警棍随着步伐哗啦作响。领头的是个斜眼、一脸横肉的家伙,眼神像刀子一样在狭小的诊室里刮了一圈,最后钉在背对着门口、蜷缩在诊床上剧烈“咳嗽”的陈默身上。
“干什么的?”斜眼巡捕的声音粗嘎,带着审问犯人般的居高临下,目光扫过老修女和惊惶失措的女助手,“刚才外面嚷那么大声?”
“警察先生,”老修女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磨砺后的平静麻木,声音清晰而缓慢,“病人,很重的肺痨。”她指了指剧烈“咳嗽”、身体佝偂成一团的陈默,“可能快不行了。他的家人害怕传染,丢下他在这里。我和玛利亚(她指了指年轻助手)正在尽力。”
“肺痨?”斜眼巡捕的眉头立刻厌恶地拧紧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真能闻到什么致命病菌。“晦气!搜什么搜!”他似乎失去了兴趣,不耐烦地挥手示意身后那个瘦高个巡捕上前,“老六,你眼睛尖,看一眼,别是什么通缉犯就行!快点!”
那个叫老六的瘦高巡捕显然也不太情愿靠近所谓的“肺痨病人”。他敷衍地凑近了一步,目光在陈默盖着破旧病号服外套的背影上停留了不到两秒,视线很快就被地上那个被打翻的消毒盘吸引了。他弯腰捡起散落的镊子和纱布,又瞥了一眼陈默沾满泥污和污水的裤腿、鞋底,嘴里嘟囔着:“啧,这味儿……就是个穷痨鬼,跑不动路的。”
“行了行了!”斜眼巡捕彻底不耐烦,生怕多待一秒就会被传染上绝症,“修女,你们自己看清楚点!上头交代了,追查一个受伤的共党分子,可能逃到南市这一片了!有可疑的人,立刻报告巡捕房!听到没?”他的警告更多是例行公事,眼睛已经瞟向外面排队等候的病人,显然觉得这里没什么油水可捞。
“明白,警察先生。”老修女微微颔首,“主的旨意是救赎,我们会留意。”
两个巡捕骂骂咧咧地转身掀开布帘走了出去。诊室内,陈默停止了“咳嗽”,紧绷得如同岩石般的脊背微微松懈了一丝,但耳畔清晰传来巡捕在外面盘问和驱赶其他病人的呵斥声,那声音近在咫尺,危机并未解除。
女助手玛利亚脸色煞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老修女已经迅速转身回到了陈默身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掀开盖在伤口处的病号服外套和临时按压的绷带,那恐怖的伤口再次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血水混合着组织液仍在缓慢渗出。她的神情异常凝重。
“子弹还在里面。”她用镊子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边缘发黑的肌肉组织,动作极其轻微,却让陈默咬紧了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必须立刻取出,否则感染蔓延……这条胳膊,很快会坏死。”她抬头,目光锐利地直视陈默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没有麻药。这里只有烈酒消毒。你撑得住吗?时间不多,外面那些人,未必真走了。而且……”她顿了顿,眼神示意了一下诊所门外,“刚才巡捕提到‘上头’的命令,恐怕不止是巡捕房的人在找你。”
陈默的视线穿过半掀开的布帘缝隙,看到诊所门外不远处的街角,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棉袍的身影一闪而过,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抽着烟,但那站立的角度和警觉的姿态,绝不是普通路人。那是另一双眼睛,比巡捕更毒、更隐蔽的眼睛。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陈默脊椎深处升起。巡捕只是第一道筛子,真正的猎犬——汪伪特工总部的暗探,很可能已经嗅着血腥味跟来了!他们比巡捕更专业,更残忍,更有耐心。巡捕或许会被拙劣的“肺痨”骗过,但这些专业猎手,绝不会轻易离开。
“动手!”陈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但斩钉截铁。他猛地扯过诊床上一条半旧的毛巾,用力塞进自己嘴里,牙齿死死咬住了布巾。左臂的剧痛已经如同地狱烈火在灼烧,相比之下,取弹的剧痛反而是通向可能的生路。情报!那如同烙铁般的情报!他必须活下去,把它送出去!
老修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像是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硬气,又像是怜悯这注定要经历的酷刑。她不再犹豫,拿起旁边一小瓶浓度极高的劣质白酒,拔掉木塞,对着陈默那血肉翻卷的伤口直直地浇了下去!
“噗嗤——”酒精猛烈冲刷伤口的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骤然刺入神经!陈默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又被老修女死死按回诊床。塞在嘴里的毛巾被牙齿狠狠咬穿,硬木的诊床边缘在他右手的紧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欲碎裂。他眼前金星乱冒,视野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剧痛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冷汗刹那间浸透了贴身的衣衫,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老修女的手稳如磐石。她无视陈默剧烈的生理反应,仿佛那具在极度痛苦中扭曲颤抖的身体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物件。沾血的镊子带着冰冷的决心,毫不犹豫地探入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孔洞深处!
“呃!!!”闷在喉咙深处的、非人的惨嚎被毛巾死死堵住,陈默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指甲深深陷入硬木床沿,抠出了深深的痕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在手臂内翻滚、探索,触碰着断裂的骨头和撕裂的组织,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像是在用钝刀缓慢地刮着他的骨头,剧痛一浪高过一浪,疯狂地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防线。眼前的光线开始旋转、发黑,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在头颅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痛苦中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十秒,也许是漫长的几分钟——老修女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微光。她的手腕极其稳定地一拧一夹!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陈默意识深渊里炸开的脆响!
一颗沾满黏稠鲜血和碎肉、严重变形的黄铜弹头,被带血的镊子稳稳地夹了出来,丢弃在旁边的铁盘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弹头取出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汹涌地从伤口深处喷涌而出!是动脉分支被彻底撕裂了!鲜血如同失控的小型喷泉,呲呲作响地溅在老修女的手臂和黑色的修女袍上,迅速染红了一大片。
“按住!”老修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她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伤口上方,同时对旁边的玛利亚厉声喝道:“快!烙铁!火烧止血!”
玛利亚早已吓傻了,闻言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角落一个生着炭火的取暖小炉子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头!通红的铁块在空气中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和焦糊味。
陈默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视野已经是一片模糊的猩红与黑暗交织的地狱景象。他模糊地看到一个通红灼热的物体逼近了自己的手臂,只能绝望地再次死死咬住嘴里的破毛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绷紧身体,等待着那非人的酷刑降临。
“滋啦——!!!”
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整个诊室!烙铁狠狠按在破裂的血管断端上,剧烈的灼痛超越了之前的所有痛苦,陈默的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猛地向上挺直,随即又如同折断的芦苇般重重摔落在诊床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从裤袋里带出了一角沾着深褐色血迹的棉布手帕——那是他之前在作坊棉纱堆里藏身时,下意识用来擦拭伤口渗血的,后来随手塞进了口袋。此刻,这块染血的手帕随着他无力的动作,悄然滑落,一半垂挂在诊床边缘,另一半沾着新鲜出炉的、冒着热气的焦糊污渍和血污,无声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诊室里只剩下烙铁接触皮肉后发出的滋滋余响、炭火盆里噼啪的微弱爆裂声,以及老修女和玛利亚粗重压抑的喘息。
“玛利亚,快!”老修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她一边飞快地用绷带在刚刚烙焦止血的伤口上缠裹,动作依旧沉稳,一边急促下令,“立刻把他转移到后面的圣堂!从告解室下面的通道走!快!没有时间了!”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地上那块异常刺眼的染血手帕,眉头狠狠一皱,但此刻抢救生命更为急迫。
玛利亚强忍着恐惧和生理上的不适,用力架起昏迷不醒、如同沉重布袋般的陈默。老修女腾出手帮忙,两人合力,艰难地拖拽着这个失去意识的伤员,迅速拉开诊室后墙上一块伪装成墙壁的木门板——一条狭窄、布满灰尘、仅供一人弯腰通行的密道显露出来,直通隔壁那座高耸而阴暗的法式老教堂。密道里散发出混合着霉味、蜡烛烟气和陈旧木头尘埃的独特气息。
两人刚合力将陈默沉重的身躯拖入密道深处,诊所那扇破旧的木板门就被人从外面极其粗暴地踹开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木屑飞溅!四个穿着黑色对襟短褂、眼神凶狠的男人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鹰钩鼻、目光阴鸷的中年人。他手里握着一张画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空无一人的诊室,瞬间就定格在地面上那块染着新鲜焦糊污渍和血污的手帕上!
“就是这个!”鹰钩鼻男人一个箭步上前,弯腰捡起那块触感湿润粘稠的手帕,手指捻了捻上面的血迹和可疑的焦痕,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狞笑,“温的!还有这焦糊味!没错,就是那个在德兴里挨了一枪的共匪!跑不了!”他猛地抬头,阴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惊惶失措、还没来得及从密道入口旁完全退开遮掩的老修女和玛利亚。
“搜!”鹰钩鼻男人厉声咆哮,声音在狭小的诊所里回荡,“给我一寸寸地搜!肯定有暗门!这个老太婆和这小娘们有问题!”他身后三个如狼似虎的打手立刻散开,粗暴地掀翻药柜,砸开简陋的储物箱,用枪托猛烈敲击诊室四壁,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缝隙。
诊所通往教堂的密道入口虽然巧妙,但在如此暴力的破坏性搜查下,很快就被发现了端倪。一个特务用匕首撬开了那块伪装木板的边缘,露出了漆黑的洞口。
“头儿!在这里!有密道!”特务兴奋地叫道。
“追!”鹰钩鼻男人眼中凶光大盛,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匣子枪,第一个矮身钻了进去,“他受了重伤,跑不远!抓活的!值大价钱!”另外三个特务也相继拔出武器,鱼贯钻入那狭窄、散发着霉朽气息的黑暗通道。
脚步声在狭窄的砖石通道里急促回响,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教堂方向。
冰冷的、带着霉味和蜡烛烟气混合的空气,让陈默在剧烈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中恢复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意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地面上行走,而是被拖行着,粗糙的石板摩擦着他后背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左臂那里只剩下一种庞大而麻木的灼热感——仿佛整条手臂已经不属于自己,变成了一块巨大而滚烫的烙铁焊在了肩膀上。
他被安置在一个狭小、密闭、几乎令人窒息的空间里。身下是冰冷的木质长椅,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木头味、陈旧的蜡油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已久的肃穆感。透过眼皮感受到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前方一个网格状的小窗口透入一丝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烛光。告解室!
沉重的、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踩踏在陈默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听到了,清晰地听到了那些人闯入了这片应该属于上帝的神圣空间。
“搜!给我仔细搜!圣坛后面、唱诗班座位底下、忏悔室里面!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他肯定藏起来了!”那个鹰钩鼻男人凶狠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穹顶下回荡,带着亵渎神灵的嚣张。他显然就是这队特务的头目。
“是!吴科长!”特务们应和着。
吴科长?陈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但这个姓氏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混乱的脑海。吴四宝!汪伪特工总部警卫总队那个以凶残狡诈闻名的行动科长!落在他的手里,比落在日本人手里还要可怕百倍!绝望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陈默刚刚燃起的一点求生意志。落在吴四宝的狗腿子手里,情报失守,组织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沉重的脚步声在圣堂内四处散开,踩踏在古老的石板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有脚步声在经过告解室时,似乎停顿了一下。陈默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屏住了呼吸,如同濒死的猎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连沉重的呼吸都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就在这时,另一个特务的声音响起,带着邀功般的急切:“科长!您看!这边地上有血迹!很新鲜!还有蹭到的痕迹!往后面去了!”声音来自告解室侧后方,似乎是通往教堂后侧庭院的方向。
“嗯?”吴科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脚步声转向了那边,“小六子你留下,盯着这个告解室!其他人,跟我去后面!肯定是从后门溜了!”脚步声匆匆离去。
告解室狭小空间内的光线被一个靠近的黑影彻底遮挡住——那个叫小六子的特务,就堵在了告解室唯一出口的外面!他甚至没有试图打开这扇象征隐秘的门,只是像一尊门神般守在那里。
陈默蜷缩在告解室冰冷的木质座椅上,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左臂那片麻木的巨大灼痛。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那个特务小六子来回踱步的烦躁脚步声,还有他低低的、不耐烦的咒骂声:“妈的……还不快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失血和剧痛带来的巨大消耗,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陈默的意识,一点点滑向无底的黑暗深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粘稠而沉重,连维持清醒都变得异常艰难。
教堂里异常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吴科长和其他特务在庭院里搜索的模糊呼喝声,以及近在咫尺的小六子那单调的踱步声。
就在这时,隔绝着教士位置和陈默所在忏悔者位置的那块光滑的、厚重的木板,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从缝隙中悄然透了进来,带着修道院特有的皂角清香和一种沉静而悲悯的叹息。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深邃眸子,在缝隙后面倏然闪现,如同幽深的潭水,瞬间穿透了告解室内昏沉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蜷缩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陈默身上。那目光里有悲悯,有挣扎,有无声的询问……
陈默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微微抬起头,迎向那道缝隙后的目光。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只是轻微的喘息,但眼前最后的景象却猛地被一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彻底覆盖。所有的声音——外面的脚步声、远处的吆喝声、还有缝隙后那无声的注视——都瞬间消失了。
就在他意识彻底沉沦前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