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呀,一天夜里,我给一个大师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小伙子,估计是大师的徒弟吧。然后我就向他咨询一些意见,他建议我买朵花去勇敢表达爱意。我照做了。”
到这里,男子有意停顿。
我装作不知道,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男子木讷的愣了好久,随后自嘲一笑,无奈的眼角写满失意:“第二天,我去花店买了一大束花,然后到我女友家里亲临拜访。结果……结果……”
男子到这里哽咽起来,泪水再次打湿他的脸颊:“结果她说以后不要联系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安慰道:“好聚好散,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执迷于过去是很悲哀的。”
男子稍稍缓过来,双眼朦胧,“我知道,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吧。我如此爱她,我付出了我的真心,结果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花花世界迷人眼,她昨天喜欢吃凤梨,今天就想换口味,可我只是那一只一成不变的凤梨罐头,所以我始终是不能一直满足她的。”
不知为何,我也有点忧伤。
男子擦了擦眼泪,“事后我琢磨许久,我发现其实悲剧早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刚开始相恋的时候,我们如胶似漆,多恩爱啊。后来逐渐出现矛盾,她嫌我吃鲍鱼浇老干妈,我嫌她在火腿肠上涂芥末。我们开始有了争执,但这一切都被我当成小打小闹给忽视了。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导火索一旦点燃,后面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矛盾越来越多,争吵越来越激烈,渐渐的,她不像我曾经认识的她。我是希望我们的感情持续到永远的,可是这狗屁世界哪有什么美好的永远,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越听越难受,心也随之沉重。
他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说:“兄弟,感谢你听我唠叨。我说这些,无非是求个痛快,啊~说出来稍微好受些了。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不知道你谈没谈过恋爱,假如有一天,你的女朋友不能忍受她一开始所愿意接纳的缺点,你们的感情可能正走向崩溃。”
我吃了一惊,哑然说不出话来。
“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你可得小心了。”男子一脸认真,肃穆的神情仿佛老师傅教导新员工,“人是会变的,事物是发展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不是说出现矛盾,就一定不合适,但你一定要斟酌好了,今后该如何继续下去,合不合适,这些都是必须考虑清楚的。提前准备好,不好等事态严重到无以复加再去应对,到时候有你难受的。”
“……”
“好了,”男子抓着我的手腕,一手撑地,慢慢站起来:“我该去上班了,现在中午了,我已经迟到算旷工了,不回去解释一下,我都无法养活自己。及时止损啊!”
我不说话,之前的长篇大话仿佛挥之不去似的,漂浮在空中,钻进我的耳朵,于我脑海里萦绕。
男子说罢,松开我的手,转身走了。没等他走出这条窄路,我忽然像是渴望抓住什么,冲他大喊:“你还没答应和你爱人分手吧。”
他怔了怔,回过头,“还没有,但……恐怕是迟早的事了。”
“你不想着争取一下吗?”我说:“事情还没彻底结束,之前都坚持那么久了。”
男子默然看着我,没说话,只是轻微笑了笑。到最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像一阵一吹即散的风一样,走了。
……
……
有没有突发的动弹,我莫名其妙的就是不想安静。我来回在这条窄路上,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踱步。
云层挤出一块鱼一样大小的斑驳,打在水泥路上,我跨过去,再跨回来。
双手搭在后腰,走路轻慢,昂首挺胸,好似我是什么饱读诗书的文人士子。只有我心里清楚,越是焦躁越是努力的使自己看上去文静。
到底在想些什么,时间一点一点流过我的脚底;纠结的某物,秒针的滴答声仿佛就震颤在我的耳畔。
思绪异常混乱。
最后我右肩膀靠在楼栋边角,上身微微前倾,头从窄巷弹出来上身穿件。手里抓着奶茶杯,塑料吸管穿透柠檬片,棕褐色的饮料逆流而上,不断向我输送香甜的柠檬香。
真就一刻不停的,新的甜味进入到我的口腔,我喉咙也在排放着。这一杯很快就喝完了,我也缺乏些什么,总感觉缺乏些什么,喝再多也补不完。
刚好见底,背后突然有人用力拍我的肩膀。
我吓一激灵,蓦然回首,迟羽已然换掉工作服。
她笑笑,“哪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我提前离岗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反正就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的工资不要了,拉倒。”
现在的她,背个红色挎肩小包。上身穿件浅杏色衬衫,料子软塌塌的贴在身上,风过时会轻轻摇晃。袖口卷到肘部,流出白晰晰的手臂。
领口微敞,银白色的项链如小溪缓缓淌过两边锁骨,汇聚在隐秘的地方。黑白格子丝巾绕在脖颈,叠在领子下,松垮的系成类似领带的物状。
松弛型的靛蓝牛仔裤包覆腿部,腰间则是棕色皮带,黄铜圆形扣头磨的发亮,边缘泛着光泽,像盛着一小捧被碾碎的夕阳。
如此精致的打扮,相比较昨夜,少了份冷酷,多了点温柔劲儿。只是那话痨神经的气质已经宛如口香糖一样黏在我的大脑皮层上,挥之不去了。
我说:“话说,你那些同事不会把你卖了吗?”
迟羽眉头一皱,举起拳头,“她们敢!谁还没捏点把柄在手里。”
谈话间,红挎包的带子从肩头滑下来一小截,她伸手去捞,指尖擦过衬衫下摆。轻扶间,微风捎过她的头发,披散的满头青丝瞬时凌乱几分。
晦暗阳光下,她眉头微微一蹙,抬手迅速地将那几缕乱发别到耳后。
彼时翅膀抖动的声响从榕树上成熟,麻雀飞到了头顶那一扇窗台。一片棕褐色的细碎羽毛飘然掉下,落花一样,沾在她衬衫的肩头。
亦如同本质没那么艺术的交织,许许多多的瞬间其实都很仓促。
纤细的手指还在耳廓驻留,她抬眸看我,眇眇的眼瞳,既像远方也似近处。
倏然有种熟悉感,我感觉有点晕了,阴云更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