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巴巴的看着这双跑鞋,然后依依不舍的挪开视线,“我不买。”
如果我不缺钱,我一定给自己多买几双这样的鞋子,但问题是我不富裕。就算我身上的钱绝大多数都是叶灼华赞助我的,我也不能耽与逸乐,我得为接下来的旅途留些资金。
魏语的下巴从我肩膀上离开,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半推半搡的把我拽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嚷嚷道:“不买可以试穿一下看看,试穿总不花你钱。”
售货员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年轻小伙子穿个破破烂烂的鞋像什么样,人总该体验体验新鲜事物。”她一边说着,一边取来一个崭新的鞋盒。
售货员这么说无疑是为了争取把鞋子卖出去,一旦我试穿觉得很满意,说不定我就买下了。但是我岂会轻易消费,我在金钱上的抠搜就和我上厕所坚持两只手轮流擦屁股一样固执。
可当我穿上鞋子,那不一样的感觉瞬间席卷我呆滞的感官。一种新的感受,刚穿上去有股陌生,这种陌生的感觉令我沉迷。也就是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从来不是安贫乐道,我也有贪念物质的时候。
“感觉怎么样?”魏语似笑非笑的问我。
我为了不买,执拗的找了个借口,说:“这鞋子穿的虽然舒服,也不顶脚,但是有点紧了。”
“哎呀,笨蛋!把鞋带调一调不就行了。”魏语说罢,在我身前蹲下,帮我把鞋带松松。
这双鞋被魏语稍微一调,好像画龙点睛似的,舒适度又上升一个台阶,简直完美的契合我的形状。
调完后,魏语站起来拍拍手,“站起来走几步试试,要是还有不适,我再帮你调调。”
我站起来,视线落在地上的照脚镜,来回踱步几轮。感觉很适合我,我也终于产生了一丝破费的冲动。但是,我仍然犹豫不决。从小父母就教育我要勤俭节俭,买东西无需挑贵,适用就行。所以在我印象里,在此之前我从未有过对自己的高消费。
售货员紧张的磨搓自己的手背,微微欠身,打探的问道:“帅哥,感觉可以吗?”
我愣了愣,半晌,有些生涩的说出真实感受:“感觉很好。”
“那就买下来!”魏语接着我刚落下的话音,替我做主道。然后很爽快的把江晚还给我的那五张整洁的百元大钞统统递交给售货员。
售货员欣喜的接过,“美女的那双凉鞋199元,帅哥的跑鞋是299元,五百刚好,找你们两块钱。”
我当即伸出尔康手想要制止,可话堵在喉咙迟迟说不出口。仿佛我潜意识里非常渴望给自己也买一双新鞋,一双漂亮的、能穿的出去的新鞋。
最后我眼睁睁看着售货员来到柜台,五张钞票在一阵机械的运作声中从验钞机的一端挤到另一端。电脑上再操作几下,收音机的零钱存放屉弹开,两枚一元硬币经过售货员略显粗糙的手转交到魏语的洁白纤手上。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最后我和魏语穿着新鞋,她满面红光的手提两只印有鞋店店铺招牌名的纸袋,两只纸袋里分别用鞋盒装着我原先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子和魏语那只剩一只的运动鞋。另一只手挽着心头滴血的我的胳膊,兴高采烈的走出鞋店。
此时我的心情可以用怅然新奇这个矛盾的词汇来形容,一方面脚下这新买的跑鞋穿在身上极其舒适,走起路来都不一样了,以至于我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踩到自己脚后跟,从而弄脏精美的鞋沿。另一方面,我五百块钱没了,五百块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在当时我连五十都会心疼。
魏语带着戏谑的神情,用手戳了戳我的脸蛋,调戏道:“狗男人,新鞋一穿是不是感觉能一步登天啦?哈哈哈,要不你穿着这鞋多跑几圈,把钱都跑回来。”
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开心就好,花我的钱还这么放肆。”
魏语撇撇嘴,“谁说我完全花你钱啦。”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三张一百,为了让我看得清还特地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一张不剩的全塞我口袋里。
我口袋是米奇妙妙屋吗?怎么那么招咸猪手?
正当我诧异,魏语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笑盈盈的解释道:“这三百块是我那几天打工挣的,不是女富婆赞助的。你给我买凉鞋,我给你买跑鞋。我说过我给你买的,我说话算话的,你可不能说我小气……”
她说着说着,语气低下来,那骄纵任性的气魄加热似的淡化几分。眸子也不安分的低垂下来,目光以爬行动物的姿态在我脚下的那几块很像地砖的地砖上游动一会儿,顿了顿,抬起头,正色对我说:
“总之你这双跑鞋是我给你买的,你要记住。等我哪天走丢了,你要穿上它,跑快点,找到我。知道吗?”
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魏语已经走到我前头。她回眸一笑,“狗男人快追上来,好鞋子要物尽其用。”
我愣了下,快步走上去与她并排。
从小到大,我很少给自己买鞋子,我的衣服、袜子等生活用品大多都是父母给我买。然而这一天,有一个女孩子她用自己辛苦打工的钱给我买了双漂亮的跑鞋。
那种感觉很奇妙,很难用文字来描述,我也不愿意用文字来描述。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鸟在天空飞啊飞,他疲倦、他无感,直到一朵云彩抱住了他,他突然发觉,人生这场漫无目的的飞行其实很有意思。那天还未到晚霞,但是浮光从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乍现,滴墨似的,慢慢上爬,晕染整片天空。
……
……
看一眼手表,快下午三点了。我们回到地下车库,夏婧在车旁等候着。见我们毫无膈应的拎着手提袋和苹果并肩过来,便知道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了,也就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们会打起来。”夏婧说。
我和魏语尴尬的相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魏语掏出车钥匙摁一下,车门解锁,闪光刹那间点亮周围。“我们在这座城市逗留太久了,是时候出发了。”
不知不觉又要离开了,我似乎还有点舍不得。
“等等,”夏婧打住道,从后背拿出一只运动鞋,这运动鞋无论从颜色还是款式,都和魏语丢的那一只非常相似。
“这是我在一楼找到的,看起来很像你之前穿的那只。”夏婧对魏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