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蛇颈关,我们一行人沿着官道向西岐关方向行进。沿途的农田景象虽比以前的科斯城要好上许多,至少不见荒芜的田地,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低垂着,本该是丰收在望的喜悦时节,田间劳作的农人却个个神色木然,仿佛这场丰收与他们毫无干系。我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向一位正在田间除草的老农。老人佝偻着背,手上的动作机械而麻木。大爷,今年这稻子长势喜人啊,定是个丰收年。我蹲下身,随手捻起一株稻穗。老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干活,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从马鞍袋里取出几块肉馅大饼递过去。老人先是一愣,待确认我是真要给他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他顾不得手上的泥污,接过饼子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噎得直咳嗽也舍不得停下。
秦逸连忙递上水囊。老人灌了几大口,这才缓过气来,嘴角还沾着饼屑。多谢...多谢少爷...老人抹了抹嘴,声音嘶哑。这些地,种得再好也落不到我们嘴里。老人指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稻田,苦笑道:这一片都是老爷们的地。我们这些种地的,不是奴隶就是佃户,累死累活也就混口稀粥吊命。我望着老人枯瘦的面容,心头一沉。黑岩国的土地兼并竟已严重至此,普通百姓怕是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远处,几个监工模样的人正挥舞着皮鞭,呵斥着田里劳作的农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挥之不去的枷锁。
经过数日的跋涉,我们终于抵达了西岐关。这座雄关此刻戒备森严,城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自从洛林国部队退守洛谷关后,黑岩国便直接面对兽人大军的威胁。原本驻守十万的关隘,如今竟屯兵三十万精锐。奇怪的是,兽人并未对西岐关发起攻势,只是每日派些鹰身鸟人在高空盘旋巡视。看来他们的主力全都压在了洛林国都方向,正与教廷大军鏖战。站住!通关文牒!守城将领厉声喝道。我示意秦逸取出莫迪赐予王振兴的腰牌。我们王城主,明面上还是莫迪的心腹大将的。那将领接过腰牌细细查验,当看清上面的纹饰时,神色顿时缓和了几分:原来是莫迪大人的心腹。他抱拳行礼,语气恭敬了许多:不知几位大人到西岐关有何贵干?如今洛林国物资紧缺。我压低声音道,我们此行正是要去探点,寻思做些买卖,还望将军行个方便。说着,我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过去。那将领接过时,银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他掂了掂分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大人果然上道。随着他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在绞盘转动的嘎吱声中,我们策马穿过幽深的门洞。临别时,那将领还特意叮嘱:近来兽人斥候活动频繁,诸位大人务必小心。
出了西岐关,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广袤的平原上空无一人,只剩下被遗弃的村庄和荒芜的田地。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打着旋儿。洛林王倒是果断。冷涵勒住缰绳,望着远处升起的一缕黑烟,百姓撤得干干净净。我们沿着丘陵边缘行进,借着地形的掩护避开可能出现的兽人斥候。途经一座小镇时,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歪斜的店招在风中吱呀作响,几户人家的大门洞开,里面散落着来不及带走的物件。走边缘地带。我压低声音下令,注意避开开阔处,避开兽人补给和巡逻的路线。马队贴着树林缓缓前行,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忽然,力拔天举起拳头示意停下——前方百丈外的土坡后,隐约传来兽人特有的粗重呼吸声。我们屏息凝神,直到那队巡逻的兽人远去。秦逸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小声道:这些绿皮畜生的鼻子比狗还灵。继续前进。我轻夹马腹,在天黑前赶到洛林边境。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二十余骑如幽灵般掠过荒原,朝着洛林国的方向疾驰而去。远处,兽人营地的篝火已经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像一只只嗜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