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之恒似乎满意于他的反应，转身背手沿着回廊继续缓步前行。
幽刹迟疑了一瞬，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如同真正的影子。
“最近绛灵，有什么动作？”
查之恒问道，仿佛刚才那段关于“利刃”的对话只是随口一提。
虽然是自己虫，但是刚才那样说还是有点尴尬，还好躲开了其他虫。
幽刹立刻收敛心神，进入汇报状态：
“他近日接触了大量古籍商和黑市信息掮客，目标明确，专注于搜寻与‘长尾大蚕蛾’古老传承相关的禁忌知识。”
查之恒轻点头这个之前雷恩说过，只是他还想听详细情况。
“特别是关于一种名为‘灵丝牵魂’的秘术记载，据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连接目标的精神意识。此外，他似乎在暗中调查……殿下您幼年时期，尤其是七岁前后，父母遭遇意外那段时间的详细行程记录和相关虫员。”
查之恒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父母的意外，那场摧毁了半个星球舰队的爆炸，官方结论是政敌暗杀，他也一直如此认为，主要他对当时情况没有了记忆。
但绛灵突然将调查方向指向这个尘封的往事……
“你认为，这两者有关联？”查之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属下只是觉得巧合。”幽刹谨慎地回答。
“他寻找影响精神的秘术，同时调查您幼年经历。而您父母遇害时，您恰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神力。这之间，或许存在我们未知的关联。”
他习惯于从最复杂的阴谋角度去思考。
查之恒沉默了片刻。
回廊里只有两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继续查。”静默许久才开口，且声音低沉了几分。
“重点查当年事件中，所有幸存者、处理后续的虫员，以及……任何可能与虚空编织者、创世遗泽前身项目有关的蛛丝马迹。动用你的一切权限和手段。”
“是！”幽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涉及殿下过往的疑云，这任务比监控绛灵更让他感到一种被深度信任的、扭曲的兴奋。
“但是记住…”查之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轮廓，眼神却深邃得令人心悸。
“你的安全，优先于任务。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重伤濒死地回来。”
幽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查之恒在月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清辉的身影，清晰地意识到，这位强大到令他恐惧又着迷的雄主，似乎……真的在意他的生死。
这种认知，比他经历过的任何危险任务都更让他感到无措，却又如同毒药般，让他甘之如饴。
“属下……遵命。”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混乱的情绪。
查之恒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幽刹独自留在阴影里，许久未动。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却蕴含着致命力量的手指，第一次开始思考，除了作为一把好用的刀之外，他是否还能以其他的方式，存在于那位殿下的视野之中。
——
夜色下的悬星，信息处理中心依旧灯火通明，但比往常多了几分凝重的气氛。
查之恒并未休息，而是罕见地亲临此处，斜倚在珀奚特意为他准备的、铺着柔软绒垫的座椅上。
雷恩静立其侧，而刚刚结束短暂休整的幽刹，则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站在稍远些的光线边缘，只有那双浅金色的瞳孔，在接收到查之恒偶尔扫过的目光时，会微微闪动。
珀奚面前的巨大光屏正分块显示着幽刹动用各种隐秘渠道调取来的、关于十几年前那场震惊帝国的爆炸案的尘封资料。
“殿下，”珀奚推了推眼镜，指向其中一块屏幕。
“这是当年官方调查报告的原始数据备份，与公开版本存在十七处细微差异。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对爆炸残骸中能量残留的分析，原始记录提到了‘未知高频精神脉冲残余’，其特征……与卢瑟博士数据库中记录的、极高浓度EY物质被瞬间激发或湮灭时产生的波动，有百分之六十二的吻合度。”
“EY物质？”雷恩眉头紧锁，“当年的事故星域，并非EY污染区。”
“这正是疑点所在。”
幽刹冰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上前一步，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调出另一份加密等级极高的档案：
“属下通过特殊渠道，获取了当年参与现场清理的一名现已‘病故’的前后勤主管的私人日志碎片。
他在日志中隐晦提到，在清理任务中，他们曾奉命秘密收集并封存了部分非标准爆炸残留晶体，这些晶体的最终接收方，并非帝国科学院，而是一个代号为织网者前驱的绝密项目组。”
“织网者前驱……”查之恒轻声重复，紫珀色的眼眸中寒光凝聚。
这与幽刹从创世遗泽带回的信息完美衔接。
“还有这个，”幽刹又调出一份人员名单，上面有几个名字被高亮标注。
“这是当年事件中，负责护卫您父母座驾的近卫队成员名单。官方记录显示他们在爆炸中全部殉职。
但属下交叉比对了近五十年来的帝国户籍迁徒、医疗记录及黑市身份信息，发现其中两名雌虫，分别于八年前和五年前，在远离帝都的两个边缘星域，有过使用加密身份接受高等基因疗法的记录，所使用的支付渠道与格里芬侯爵名下的某个慈善基金存在隐秘关联。”
线索开始像拼图一样一块块嵌合。
当年的爆炸，很可能并非简单的政敌暗杀，而是与EY物质、“织网者”项目有关，甚至可能有内部人员配合，目标或许不仅仅是他的父母，更可能是为了……获取他当时意外爆发出的、那前所未有的SSS+精神力的相关数据或诱因？
而格里芬侯爵，或者他代表的势力，很可能参与其中。
查之恒周身的气息变得沉凝，以往的慵懒仿佛被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却令人心悸的冰冷。
水轩内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雷恩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骨刃柄上，灰绿色的眼眸中杀意凛然。
任何涉及伤害雄主的存在，都是他必杀的目标。
幽刹感受着室内骤变的压力，以及查之恒那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他非但没有畏惧，内心深处反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看，殿下动了真怒，而这一切，是他挖掘出来的。
他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并且，他正与殿下共享着这个隐秘的、充满危险与复仇意味的秘密。
“殿下，”幽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冰冷，“是否需要属下对名单上这两个‘已死’之虫进行定位与清除？”他的关心方式，直接而致命。
查之恒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看到他那颗因扭曲的忠诚而剧烈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