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安州城青石板路的寒气。
苏九蹲在榜文底下啃芝麻饼,油星子沾在鼻尖上,活像只偷油的耗子。
他余光瞥见那道影子时,喉咙里的芝麻粒差点呛进气管——来者脚踩铁底靴,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敲出“叮叮”响,正是榜文角落那个泥脚印的主人。
“应征的?”苏九把饼往怀里一藏,蹭地站直,脸上堆出比灶房糖霜还厚的笑。
那人站定,晨雾里浮出半张脸: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他摘下面罩往怀里一塞,声音像砂纸磨铁块:“笑拳门?”
“哎!新鲜出炉的笑拳门!”苏九扯了扯胸前歪歪扭扭的布牌——上头“掌门”二字还是小翠用红绳绣的,针脚乱得能织渔网。
他眼角余光扫过对方手背,喉结轻轻动了动——那手背上的老茧呈环状,是常年握淬毒短刃磨出来的,和上个月被他打跑的“铁皮蝎”杀手如出一辙。
“我来应征。”丁四开口,目光扫过榜文上“包吃包住”四个大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昨夜在城外接到影阁密令:“笑拳门若成,苏九必是心腹大患,以应征为由接近,寻机刺杀。”
“哎哎哎!小翠!”苏九突然拔高嗓门,“来看看这位壮士!”
守在榜文另一侧的小翠正逗弄檐下新挂的铜铃,闻言踮脚凑过来。
她盯着丁四的手看了三息,指甲尖悄悄戳了戳苏九后腰——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手茧异常,小心。”
苏九疼得直咧嘴,脸上笑意却更浓了:“壮士贵姓?会啥本事?能挨打不?”
“丁四。”丁四垂眸,指节捏得“咔咔”响,“刀砍不伤,火烫不觉。”
远处茶楼二楼,李虎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他盯着丁四后颈那道淡青的血管——那是“死脉功”练到第三层的征兆,气血逆行如死水,痛觉全消。
“这小子……”他低声嘟囔,“怕不是来踢馆的。”
苏九搓了搓手,突然凑近丁四:“第一问,你怕痒不?”
“不怕。”丁四皱眉,这问题比他想象中还离谱。
“第二问,你笑过没?”苏九歪头,手指在自己脸上划拉,“打从娘胎里出来,有没有过嘴角往上翘的时候?”
丁四沉默了。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师兄把他按在雪地里灌冰水,他疼得发抖,却连哼都不敢哼——影阁的杀手,哪配笑?
“第三问……”苏九突然收了笑,眼神像淬了蜜的针,“你来干嘛的?”
丁四瞳孔骤缩。
他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淬毒的蝎尾刃,只要再往前半步就能捅进苏九心口。
可下一秒,他感觉有根细若蚊蝇的手指点在自己“笑脉”上——那是任督二脉交汇的要穴,寻常人被点中早该笑到滚地,他却纹丝不动。
“好!录取了!”苏九突然拍掌大笑,震得丁四耳膜发疼,“咱们笑拳门,就缺你这种‘不会笑的活阎王’!”
丁四愣住了。
他原以为会被识破,会被围攻,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此刻却见苏九从怀里摸出个粗布护腕,上面用墨笔歪歪扭扭写着:“本门弟子,打死不赔。”
“戴上!”苏九把护腕硬套在丁四手腕上,“这是本门规矩——既然入了门,生死自负,但若有人坏规矩……”他指了指天上飘着的笑拳门旗号,那旗子被风一吹,“啪”地甩在丁四脸上,“我苏九能笑到他祖宗十八代从坟里爬出来唱大戏。”
丁四盯着护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你不怕我?”
“怕啊!”苏九掏了掏耳朵,“所以才写清楚,省得你哪天想不开,我还得赔棺材钱。”他转身冲小翠使眼色,小姑娘立刻捧来个红漆木盒,“诺,这是入门礼——两斤酱牛肉,十张葱油饼,吃完跟我学‘笑里藏刀’拳。”
丁四接过木盒时,指尖触到盒底一张纸条,上面是苏九的狗爬字:“系统任务:收徒一名,奖励市井情报网初级权限。”他皱了皱眉,没说话——影阁的训练告诉他,先吃,再观察。
深夜,笑拳门临时落脚的破院子里,油灯结着灯花。
丁四坐在门槛上,借着月光拆那护腕。
粗布内层突然露出一行小字,在月光下泛着淡金:“你哥不是废的,是被我笑倒的——欢迎入伙。”
他浑身一震。
三年前,影阁“铁蝎双煞”中的哥哥丁三,正是在刺杀苏府时突然狂笑不止,被护院乱棍打废。
原来……苏九早知道他是谁。
“叮——”
淡金色光幕突然在苏九眼前炸开,系统提示音震得他打了个激灵:“创派预兆任务完成!笑拳门正式成立!解锁称号‘江湖通吃手·开派祖师’,奖励市井情报网初级权限(可查安州城百人内详细背景)。”
苏九望着院门口刚挂的牌匾——“笑拳门”三个字还是他用刷墙的刷子写的,墨迹还没干透——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胳膊,嘀咕道:“这破系统,早不提示晚不提示,非得等我要睡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轻轻一颤。
油灯“啪”地灭了。
丁四猛地抬头,月光下,他看见苏九站在阴影里,嘴角挂着和白天一样的笑,只是眼底多了些冷光:“看来……地核那头,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