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阅览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怨气消散后的空气，只剩下旧纸张和樟脑混合的气味。
“这是特事科的任务。”
秦风打破沉默，言简意赅。
他随即反客为主，目光如炬，直直盯在苏清晖脸上。
“倒是你，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明明之前在教学楼撞见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
毕竟，我记忆里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可没你这么大本事。”
他的语气里，满是“你瞒得我好苦”的戏谑。
苏清晖被他逼人的气势弄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上身后的书架。
她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那只还在疯狂旋转的寻阴盘上，声音压得很低。
“大一，迎新典礼。”
“迎新典礼？”
秦风闻言一愣，脑中飞速闪过相关画面。
烧烤架上滋滋作响的鸡翅、撒满孜然的羊肉串、冰镇的可乐和冒着泡的橘子汽水……记忆的画面清晰无比，甚至连味道都仿佛在舌尖复苏。
看着秦风脸上那副“努力回忆但一无所获”的纯粹茫然，苏清晖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想不起来了？也对。”
她学着秦风刚才的语气，嘴角微微翘起。
“毕竟当时所有学长都在忙着给新生指路，只有秦风哥哥，抱着一个比脸还大的餐盘，在食物区左右开弓，两颊塞得像只仓鼠。”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秦风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
他记起来了。
当时他听说去帮忙能记学分，还管一顿晚饭，于是欣然前往。
至于新生和学妹？
食物面前，众生平等。
一想到自己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竟被十年未见的青梅竹马看了个正着，饶是秦风的脸皮，也不由得微微发烫。
“咳！”
他干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突然就记起我了？”
苏清晖抿嘴一笑，那抹笑意冲淡了室内的所有阴冷。
“你都叫我秦风哥哥了，我要是还认不出你，那也太不是东西了。”秦风故意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苏清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眼里的光彩，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暗淡下去。
她低下头，用鞋尖轻轻地蹭着地面，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样啊。”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在秦风心上。
‘好萌！老夫的少女心要化了！’
秦风在心里哀嚎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就垂头丧气的姑娘，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骗你的。”
苏清晖猛地抬头，杏眼圆睁，带着一丝不敢相信。
“其实……”
秦风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和发梢，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是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
苏清晖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上面只有淡淡的花香。
“槐花。”
秦风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记忆。
“小时候，大院里那棵老槐树。你最喜欢在树下玩，一到花开的季节，就总缠着我爬上墙头，给你摘最大最香的那一串。”
苏清晖怔住了。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随着他的话语，一幕幕在眼前清晰起来。
穿着开裆裤的小女孩。
爬上高墙的笨拙少年。
满院子清甜的槐花香。
“刚刚。”
秦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把我拉到你身后的时候，我闻到了。那股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我才敢确定，你就是那个小清晖。”
他没有说，当那股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时，他那颗因战斗而冰冷的心，在一瞬间被狠狠撞了一下。
也是那一刻，他决定，不再隐藏。
苏清晖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以为，那些童年的琐事，只有自己这个“跟屁虫”还傻傻地记着。
她以为，在生活的重压下，他早已将过去遗忘。
原来，他都记得。
“这么……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没忘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所有的委屈、担忧和惊吓，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足以融化冰雪的暖流。
看到她眼泛泪光，秦风头皮一阵发麻。
那股子“疯批”的劲儿瞬间消失，他皱起眉，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开口。
“喂，别哭。”
“哭是最没有效率的情绪表达，既浪费体力，又影响判断。”
“再说了，你现在可是姑苏苏家的玄门高人，哭鼻子也太掉价了。”
这番钢铁直男式的“安慰”，成功把苏清晖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又气又笑地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我才没哭。”
她抬起头，脸上重新绽开一个笑容，只是眼圈还是红红的。
原来，他不是没认出来。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确认。
室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而熟悉。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嗯？”
两人同时回神。
秦风此时能清晰“听”到，一楼那几个被抽走精气的学生，已经从呆滞中苏醒，正茫然地看着周围，发出困惑的低语。
“糟了！”
苏清晖脸色一变。
“得赶紧处理，不能让他们留下记忆，否则会引起恐慌。”
说着，她就要从袖中掏出符纸。
秦风却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麻烦。”
他拿出手机，当着苏清晖的面，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秦风？”
沈冰月冷静而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任务完成。”
秦风言简意赅。
“d级‘午夜图书馆’事件，实际评估为c级，目标已净化。”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瞥了一眼身旁满脸错愕的苏清晖。
“另外，现场捕获野生玄学传人一名，疑似‘姑苏苏家’嫡系，处理方式请指示。”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
秦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沈冰月在那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以及心跳瞬间加速的动静。
“你……说什么？”
沈冰月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姑苏苏家？”
“喏，本人就在我旁边。”
秦风把手机递到苏清晖面前，还按下了免提键。
他冲她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