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东坐在一辆半旧不新的银白色面包车里,车窗贴了深色防窥膜。他坐在副驾驶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杨葵花略显笨拙的背影,正往菜市场入口走去。
五天了。他在邻县转了五天,凌五冰冷的催促电话已经打了两次了。
这次出来,他才发现那些真正走投无路,无人在意的“边缘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要么是警惕性太高,要么是活动范围固定,人流多不好下手。
他想起上次找“供体”,那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名义上是带队的,其他整个过程他都只是观摩,学习。
那次......他分明看到那个人好像是李翠翠,可紧张和害怕让他不敢仔细确认。
他狠狠的吸了口烟,把浓烟吞入腹中,再慢慢从鼻孔溢出。就算仔细确认了,就是李翠翠,那又如何?他还能把她放了不成?他已经被押着走上这条路了,绑谁,他都不能流露半分异样。
鬼使神差的,他让阿黑开车回了滨河县。这个今生他曾经以“李昊东”的身份生活了九年,前世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处处都是他不愿回忆的过去。
阿黑提醒他滨河不是最佳下手地方,一丁点的不小心,都可能酿成大错。阿黑是段正宇派给李昊东的两个帮手之一,说是帮手,还不如说是监工,教官。
他跟着段正宇十来年,从港城到深市,一直到沙城。从找“供体”到运送,再到交付,这一套流程他都熟悉。大多时候李昊东都会听阿黑的。
可这一次,李昊东没有听他的。五天的等候,他做了三次噩梦。
不是梦到他亲眼看到凌三的弟弟被送上手术台,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就是梦到前世周知微被剜了肾和肺,得不到治疗,最后绝望死去的情况。
还有一次,他自己竟躺上了那手术台。段正宇戴着口罩,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狞笑着说,“昊东,你的肾很健康,倒是能卖个好价钱......”他惊醒后,一夜无眠。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怕再完不成任务,他真的会被摁到手术台上。他知道段正宇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车子在滨河没转多久,他就看到了杨葵花。
准确来说,杨葵花是另一个手下阿彪发现的。他跟了她一路,觉得她符合他们的条件,就回车上告诉李昊东和阿黑。
阿黑把车开到路口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走出巷子。
那是个中年女人,身材有些肥胖,穿着一件蓝色工装,上面印了“荷花味精”几个字。那是饭馆食堂的人才穿的工作服。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看来刚从商店里出来。
她低着头,步履缓慢,浑身透着一股麻木的颓丧。
李昊东起初没在意,就在她走到路灯下,灯光照亮她的脸,他猛的发现,这张脸......前世今生,他都见过。
前世,在周知微家里,这个女人曾多次登门。她总是带着一脸的苦意,一口一个“知微”“知微”的叫着。周知微对她很好,很怜悯她,总是留她吃饭,听她诉苦,还安慰她,鼓励她。
她叫杨葵花,也是嫁马草坪大队的人。她嫁的不好,老公出轨,公婆不待见她。后来好像是离婚了,一个女儿也判给了男方。
上辈子,周知微没少帮她,给她介绍过工作,给钱接济她。甚至在她生病时还送她去医院,给她垫付医药费。只是这个杨葵花很懒,几乎没好好做过任何一份工作,她的心思都放在再找一个老公上了。
前世她先后又找了三个男人,都是没扯结婚证,就在一起过几年。周知微不喜欢她的这种生活方式,后来两人之间的来往少了很多。
不过,这辈子,她也曾不时的来找李家小院周知微。她应该算是周知微的朋友。
前世李昊东很不屑,也不理解,觉得周知微是个滥好人,什么阿猫阿狗都帮。可现在......
他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一种混合着算计和莫名兴奋感在他胸腔里膨胀着。
“众叛亲离,真正走投无路的人......”段正宇的话在耳边响起。
杨葵花完美符合这个条件,她离婚独居,孩子都不在身边。在县城做着最底层的工作,没什么社交圈子。
就算她突然消失,恐怕也要好几天才会有人察觉不对。前夫在跟她离婚后巴不得甩掉这个累赘,根本不会关注她。
至于工作的小饭馆,递上一张假的请假条,也没有过问。
最重要的是,她跟周知微有过交往。这个认知让李昊东心中涌起了一股扭曲的快意。如果周知微知道,她曾真心帮过的人,会因为自己而遭殃,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个念头让李昊东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老板要报复周知微,如果绑走杨葵花这个周知微曾经的朋友,那种报复的快感,会不会让老板更满意?
李昊东悠悠的抽着烟,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就是她了!
接下来的一天时,李昊东他们开始暗中跟踪杨葵花。他们摸清了她的行动规律,早上六点出门,去离租住房三个街道的一家小餐馆洗碗。下午两点回租房休息,然后四点半再去,到晚上八点再下班。
滨河县的城镇建设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杨葵花租住的是一片即将拆迁的老城区矮房子。住户大多已经搬走了,只剩下零星几家租户。杨葵花的房子在最里面,窗户用塑料纸糊着,墙体昏暗斑驳。
简直完美!
可阿黑又提出了异议,杨葵花太胖了。段正宇要求的“供体”需要相对健康的身体,肥胖可能会伴随着未知的疾病,不算是“优质货源”。
李昊东反问,警方盯得这么紧,可时间不等人,那边正等着“供体”,老板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这个不要,很难再找这么个无后顾之忧的“货源”了。
阿彪也同意下手,再不下手,老板就要发火了。阿黑想了一下,只好同意。反正这胖女人就算有点病,还不至于全身脏腑都不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