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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铁读书 >  九两金 >   第36章 比赛

汗水顺着陈伟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阵刺痛。

他不敢抬手去擦,只能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咸涩的痛感挤出去。

他手里托着一个沉重的托盘,盘上是十几个擦得锃亮的玻璃杯,

他正穿过酒店后厨那条狭窄昏暗的通道,前方,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扇专供员工,通往地下的小门。

门内传出的,是酒精、汗水、雪茄烟雾和一种原始的、带着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狂热。

这里,是巴尔巴利海岸太平洋大道上最负盛名的“黄金山”(Golden mountain)酒店的地下斗场,也是陈伟来到金山六个月后,唯一能窥见这个城市心脏跳动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股热浪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扑面而来。

擂台上,两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像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拳头击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台下的看客们疯狂地挥舞着手臂,用各种语言咒骂、叫好,将一把把鹰洋和绿背钞塞进穿梭于人群中的马仔手里。

这里是地狱,也是天堂。是力量与金钱最赤裸的交易场。

陈伟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他熟练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将酒杯一一送到吧台。

他低着头,尽量不与任何人发生眼神接触,将自己变成一个透明的、不存在的人。

这是他在这里学到的第一条生存法则。

那些白皮佬虽然在这里还算守规矩,但是看他们的眼神总是非常不善。

等他忙完今天的工作,离开整个斗场那如同沸水般的喧嚣,整个酒店突然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很多像他的一样的打杂的头低得死死的,快速站到一边,排成一队。

陈伟的心猛地一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从入口处传来。

他看到吧台后那个总是骂骂咧咧的爱尔兰酒保,此刻正用一块白布拼命地擦拭着一个本就干净得发亮的酒杯,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怎么了?”陈伟压低声音,悄悄问身边一个同样在打杂的、来自四邑的同乡阿炳。

阿炳的脸色有些发白,他飞快地瞥了陈伟一眼,嘴唇翕动,用气声说出两个字:“别说话。”

紧接着,他又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充满了敬畏与恐惧的声音补充道:“九爷……来了。”

九爷。

这个名字,像一道符咒,从广州的地下赌档,一路跟随着他,飘过茫茫的大洋,最终在这片名为“金山”的土地上,成为了一个无处不在的、神明般的传说。

他下意识地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入口。

那里,站着一队华人,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白色草帽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衫,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他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瘦,但当他迈步走进来时,那拥挤的人群,无声地、自动地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如同沉默的影子。

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全场,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那不是黑帮头目巡视地盘时的那种张扬与跋扈,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严。

这片喧嚣的、罪恶的土地,本就是他掌中的一方世界。

他就是那个九爷?

陈伟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地狂跳。

这就是他一路追寻而来的那个人,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九爷。他看起来……比传说中更年轻,也更可怕。

陈九的脚步停在了擂台不远处的一张空桌旁,身后的人侍立两侧。

随着他的落座,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

斗场里的人们开始继续干活,小声地交谈,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那位沉默的看着有些疲惫的人。

陈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后挪动,想要悄无声息地退回后厨。

他退到吧台边时,脚下不知被谁的鞋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失去平衡。

他拼命地想要稳住,但手中那个托盘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陈伟的身上。他僵在原地,看着脚下那一片狼藉的玻璃碎片,大脑一片空白。

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迎上了那道投来的、平静得可怕的目光。

陈九正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随后他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你是哪里的?”

陈九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陈伟的耳朵里。

他说的是粤语,带着一股陈伟无比熟悉的、新会乡下的口音。

陈伟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问你话。”

陈九身旁那个中年汉子,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道。

这声呵斥,像一根针,刺破了陈伟的恐惧。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地磕在沾满酒渍的地板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九……九爷!小的……小的是广东新会的!”

“新会?”陈九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那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哪一支的?”

“回九爷,是……是茶马镇,陈屋村的,承的是咸水寨那一支陈姓,小的家中排行老二,父母早亡。”

陈伟将那个他离家时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宗族支脉,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说完,便死死地将头埋在地上,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整个斗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伟以为自己就要窒息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然后,是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起来吧。”

陈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把地上的碎玻璃收拾干净,”

陈九淡淡地说道,目光已经从他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了擂台上,“去账房那里,领三个月的工钱。明天,不用再来这里了。”

陈伟愣住了,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番话的含义。不用来了?这是……要赶他走?还是……

“九爷让你去唐人街的总会报到。”

那个冷脸的汉子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一丝敌意。

陈伟张了张嘴,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发现自己除了磕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对着那个男人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找来扫帚和簸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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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的目光从那个名叫陈伟的同乡小子身上收回,心中却泛起一丝波澜。

又一个新来的,又一张被希望和恐惧扭曲的年轻面孔。

这三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面孔。

他们像扑火的飞蛾,从珠江口那片贫瘠的土地,源源不断地涌向这座名为“金山”的虚幻火焰。

他环顾四周,身边那些熟悉的面孔,似乎一年比一年少。

王崇和死了,死在海天交接之时。

何文增被他这样的“会匪”头子捅死,死得悄无声息。

致公堂最能打的八极武师死在铁轨旁的冻土,后来几个师傅跟香港总堂来的第二批人正面做过一场,虽然赢了,领头的汉子瘸了一条腿,如今在码头的仓库里当管事。

更多的人,是像水滴汇入大海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里。

他又亲手送走了那些跟他日久的小辈。

新人换旧人。

梁伯花白了头发,整日咳嗽,阿昌叔如今乘马车都费劲,整日使唤总会的小伙子给他买酒止疼。

————————————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擂台,

“把人都叫过来。”他对身旁的黄阿贵说道。

片刻之后,斗场里最能打的十一个格斗手,被带到了陈九面前。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这两年多的血腥淘汰赛中,用拳头和生命证明过自己的狠角色。四个华人,七个来自不同国家的白人或黑人。

其中,就有那个刚刚在拳台上以刁钻手法取胜的李木黄。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那双眼睛里的狠厉之气还未完全散去。他站在那里,沉默而警惕,像一头随时准备再次扑杀的孤狼。

“诸位,”

陈九站起身,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这地下拳赛打了这么久,累不累?”

没人回答。在他们看来,这或许是某种试探。

“两年多了,有些人病了残了,有些人声名鹊起,赚足了分红,我却一个人也没放走。”

他停了一会,看过他们的眼神。

“我已经谈好,联合加州几位有头有脸的洋人商人,举办第一届全美利坚格斗之王大赛。”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地下拳赛,要变成公开的、全美性质的大赛?

“不再是这种藏在地下、无法无天的野蛮殴斗。”

陈九继续说道,“我们将重新制定规则,广为招募,邀请全世界最顶尖的格斗家前来参赛。比赛将在旧金山最大的剧院举行,报纸会报道,甚至东部的那些大人物,也会坐着火车前来观看。”

“最重要的是,奖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冠军的奖金,一万美金。现金。”

一万美金!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当下,这笔钱足以在诺布山下买一栋不错的房子,足以让一个穷光蛋一夜之间跻身富人行列。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是矿工,是水手,还是逃犯。”

“现在都是我金门酒店的选手。都是我公司的选手。”

陈九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有力,“从今天起,地下格斗赛停办。你们将接受最好的训练,吃最好的食物,用最好的伤药。你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赢。为我赢,也为你们自己赢下这条通往天堂的捷径。”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那些白人和黑人拳手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纷纷躬身退下。

只有那四个华人拳手,被留了下来。

陈九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包厢。

“坐吧。”

四个华人有些局促地坐下。

这里面有珠江口打了二十年的渔民,有虎鹤双形的李木黄,有致公堂的武师“铁臂”梁宽,有顺德的屠夫。

“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的鬼佬,都怎么叫我们?”

陈九亲自为他们倒上茶,声音平静。

“黄皮猪,苦力,异教徒、猪尾巴……”一个年纪稍长的拳手,停顿了一下说道。

“说得对。”陈九点了点头,“在他们眼里,我们华人,就是一群只会埋头干活、逆来顺受、身体羸弱的懦夫。他们可以随意地欺辱我们,打骂我们,甚至杀了我们,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我办这场大赛,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我是要让全美国的人都看看,我们华人,一样敢打敢杀!我们的拳头,一样硬!我们的骨头,一样能站得笔直!”

“这地下拳赛我办了两年,金山能打的人愿意上场的我都安排上,好吃好喝伺候着,到现在,就筛选出来你们四个!”

“这场比赛,你们必须给我打出华人的威风来!你们不仅是为了那一万美金的奖金而战,更是为了我们所有在金山受苦的同胞的尊严而战!”

“只要你们能打进决赛,除了奖金,我还会以‘华人总会’的名义,再给你们每个人一笔丰厚的赏钱!足够你们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他们纷纷站起身,对着陈九,重重地抱拳拱手。

“定不负九爷所托!”

——————————

送走了拳手,陈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黄阿贵像个幽灵一样从门外的阴影里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

“九爷,斯坦福先生来了。要了个包厢等着。”

斯坦福?

陈九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和利兰·斯坦福这个人一直保持着隐隐的默契,互不打扰。即便是萨克拉门托农场闹得沸沸扬扬,也不见他下场。这时候怎么来了?

尤其是西部的联合太平洋公司爆雷事件在前,他不躲着自己还来干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九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奢华的地毯,考究的皮质沙发,与外面那个血腥的斗场恍如两个世界。

斯坦福正坐在一张扶手椅里,手中端着一杯白兰地,神情倨傲。

他年近五十,身材微微发福,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属于权力者的精明与自信。

“我现在该叫你陈先生?”

斯坦福没有起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这个地方,很有……活力。”

“不过是些底层人讨生活的地方。”

陈九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斯坦福并不想废话,“我需要一批人,一批可靠、能吃苦的劳工,去我的船上当水手。”

陈九的心中一动。

他知道,斯坦福口中的“船”,指的绝不是几艘内河渡轮。

1873年的经济危机,沉重打击了美国的铁路产业,但也催生了新的机遇。

他已有耳闻,斯坦福和亨廷顿正计划与英国的白星航运公司合作,成立一家新的“东西方轮船公司”,旨在用速度更快、服务更好的新航线,彻底垄断太平洋的客运和货运业务,将太平洋邮船公司挤出市场。

而这个庞大的计划,最需要的就是廉价而又听话的劳动力。

“抱歉,斯坦福先生。”

陈九摇了摇头,干脆地拒绝了,“我手里,现在没有人。”

斯坦福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直接。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充满了审视:“没有人?陈先生,整个圣佛朗西斯科都知道,唐人街所有讨饭吃的华人劳工,都归你管。你说没有人,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是玩笑。”

陈九的语气依旧平静,“我的人,都要留在加州。萨克拉门托的农场需要人手,北边不列颠哥伦比亚的铁路和矿山也缺人。我实在抽不出多余的人,去帮先生您征服太平洋了。”

“为什么?”斯坦福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笔双赢的交易。

他提供工作,陈九提供劳工,然后从中抽取佣金。

这是他们这些上等人与华人头目之间,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

有钱都不赚?

陈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斯坦福先生,我听说,您和亨廷顿先生的新公司,准备引进英国白星航运的海洋号。据说是现在大西洋上最快的船。用这样的船来跑太平洋航线,想必先生的胃口,不止是圣佛朗西斯科到香港这点生意吧?”

斯坦福的眼神一凝。

“看来,陈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我只是对赚钱的生意比较感兴趣。”

“我这个人,非常爱钱。”

陈九笑了笑,“恕我直言,先生,您有最快的船,有最广的铁路网,但您缺一样东西。一样能让您的商业版图真正无懈可击的东西。”

“是什么?”

“是稳定。是能将您的船和您的火车,完美连接起来的、不受任何工会或政客干扰的、绝对稳定的劳动力链条。”

陈九一字一句地说道,“您船上的水手,码头上的搬运工,火车上的维修工…如果这些人,都像您铁轨上的枕木一样,沉默、坚韧、而且廉价,那您的生意,才算是真正成了。”

斯坦福沉默了。

陈九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也指出了他计划中最薄弱的一环,

白人工会的贪婪与难以控制。

这是全加州的商人都知道的事实,要不然也不会一边响应政客的号召,一边私下里大批量招募华工。

当然,现在华工是稀缺产品,都被眼前这个人死死控制住。

而那些爱尔兰人,也越来越不听话,动不动就要涨薪,减少加班时长。

“我不仅能为您提供水手,”陈九继续说道,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能为您提供一整套解决方案。从香港的招募,到金山湾码头的装卸,再到送上您横贯大陆的火车。所有环节,都由我的人负责。他们不喝酒,不闹事,不随意提条件。您只需要按人头付费,剩下的所有麻烦,都由我来解决。”

斯坦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的条件是什么?”他沉声问道。

“我不要佣金。”陈九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我只要一样东西。您那家东西方轮船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什么?!”

斯坦福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疯了吗?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陈九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意味着,我不再是您的雇工,而是您的合作伙伴。意味着,您的船队,也是我的船队。我会像保护自己的财产一样,去保护它的稳定和利润。”

“不可能!”斯坦福断然拒绝,“这绝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陈九摊了摊手,作势欲起。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两个代表着不同世界、却同样强大的男人,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意志较量。

良久,斯坦落败下阵来,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

1873年的经济危机,让他和他的铁路帝国元气大伤。他急需一个新的利润增长点来摆脱困境,而太平洋航运,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不能失败,也输不起。

而眼前这个中国人,恰恰捏住了他最致命的命脉。

“陈,”斯坦福的声音变得沙哑,“我承认,你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股份,绝不可能。这是我的底线。”

陈九看着他,似乎在权衡。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好吧,既然斯坦福先生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们换一种合作方式。”

“我名下的太平洋渔业公司,在金山湾和北加州海岸,拥有最庞大的捕鱼船队和最完善的加工、运输网络。它的潜力,远不止是卖几罐头那么简单。现在,我的罐头工厂是加州最大的,最先进的,并且我的船队也在扩大规模。我愿意,出让太平洋渔业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来交换……”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斯坦福,“东西方轮船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甚至,如果你缺少资金,我还可以支援一大笔现金。”

斯坦福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提议,比刚才那个,要现实得多。

用一个现金奶牛一样的渔业公司的股份,去交换一个稳定而庞大的劳动力来源,以及未来航运公司的少量股权,这笔账,似乎……划得来。

“成交。”斯坦福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合作愉快。”陈九伸出手。

斯坦福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握了上去。

交易达成,斯坦福似乎也放松了下来。他重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九。

“我真没想到,你能走到今天。”

“我已经一再高看你了,陈。”

他也有些感慨,一个黑帮的暴力头目,能笼络人心还能做好生意,这很难。当初,他还想让这个人当他武装队的头目,或者做个杀手,替他解决一些麻烦。

没想到现在已经坐在一张谈判桌上分享利益,何其讽刺….

“陈,我必须提醒你。”

他缓缓说道,“现在的加州,不太平。我们这些商人,日子都不好过。银行家破产,工厂倒闭,所有人都红了眼。而你,”

“你手里掌握着全加州最大、也最便宜的劳动力。你就像一个坐在金矿上的看守,迟早会有人,想连人带矿,一起吞下去。你好自为之。”

这是警告,也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陈九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

斯坦福走后,陈九独自在包厢里坐了很久。

随后,他拉了拉桌边的摇铃。

片刻之后,黄阿贵和卡洛·维托里奥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黄阿贵依旧是那副谦卑恭顺的样子,但眼神里的精光却比以往更甚。

他如今已是整个华人社区情报网络当之无愧的负责人,他的眼线,遍布旧金山的每一个角落,从码头的苦力,到诺布山豪宅里的华人仆役。

卡洛则显得更加沉稳干练,跟刚刚的斯坦福没什么两样,俨然一副上流绅士的样子。

“维托里奥联合事务所”如今已是旧金山排名前列法律与投资机构,规模很大,他不仅为陈九处理着所有合法的商业事务,更是他与白人世界沟通的重要桥梁。

“坐吧。”

“说说最近的情况。”

黄阿贵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九爷,情况……非常不妙。城里的排华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高涨。丹尼斯·科尔尼的工人党,现在就像个疯长的毒疮,几乎把所有失业的白人都拉了过去。他们天天在沙地大演说场集会,公开叫嚣要烧了唐人街,把我们赶下海。”

“市政厅那边呢?”

“新上任的这位,是个典型的骑墙派。他不敢得罪工人党,因为他需要那些白人劳工的选票。但他也需要我们华人缴纳的税款,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他一直在和稀泥。警察局那边,帕特森局长收了我们的钱,表面上还算客气,但下面的人,早就被工人党渗透得差不多了。真要是出了大事,恐怕指望不上他们。”

卡洛接过话头,他的分析则更为冷静和致命。

“法律层面,我们面临的压力更大。陈先生,您还记得去年萨克拉门托农场那场官司吗?虽然我们最后赢了,但也招惹了很多人的视线。现在,加州议会里,有一帮议员正在串联,但具体的目的还不知道。”

“商业上,我们的对手也越来越多。”

他推了推眼镜,“太平洋渔业和罐头厂的成功,已经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旧金山商会的那些白人商人,一直在游说政府,要求对我们的产品征收重税。他们在报纸上抹黑我们,说我们的罐头不卫生,是在传播疾病。虽然我们通过斯特林先生和一些东部的关系暂时顶住了压力,但这种攻击,只会越来越多。”

“还有,”

卡洛最后总结道,“共济会那边,我一直缺乏可靠的消息来源。”

“很多精英俱乐部的成员也破产了,那些做金融的、以及做银行产业的都岌岌可危,只有像咱们一样做实业、做出口的公司掌握了大量现金,很可能,咱们已经被盯上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黄阿贵和卡洛都有些不安地看着陈九,

“我知道了。”

“那就启动那个计划吧,我也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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