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衡虚扶着醉醺醺的季青妩，一路来到房门口。
“到了。”他在厢房前停下脚步，声音轻柔，“我让小厨房熬碗醒酒汤，给你送来……”
“玉衡哥哥，你还是赶紧回宴上去吧。”季青妩摆了摆手，指尖撑着门框，“宴席上可不能少了你。”
杜玉衡还没来得及开口，她 “砰” 地一声关上房门，把他的身影连同没说完的话，都隔绝在了门外。
屋内炭火正旺，季青妩倚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听着门外脚步声先是顿了顿，随后渐渐远去，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这副模样倒真像是醉得彻底了。恍惚间，她想着长姐这会儿肯定正在御前大显身手，备受瞩目。
她盯着跳动的炭火出神。等长姐回来，定要好好说说今日在宴席上看到的种种蹊跷。可要是长姐铁了心要往那深宫里钻……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帕子，那她又能怎么办呢？怎样才能帮长姐消除潜在的危险，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长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华贵的宫装，只穿着素白的中衣，发间的金钗却仍未取下，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季青妩转过身，目光直直地对上长姐的眼睛：“阿姐对萧大将军…可曾有过真心？”
季昭寰愣了一下，她忽地轻笑一声：“哭也哭了，丧服也穿了，还要怎样？”她走到窗前，背对着妹妹，“是他自己不中用，堂堂镇北将军，怎么好端端就叫人宰了？”
“阿姐！”季青妩攥紧衣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萧将军的死…… 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季昭寰微微一顿，忽然转过身来，眼眸清亮，“我季昭寰是攀龙附凤了些，但对萧伯梁...”她语气忽然软了几分，“总归是有些情分的。”
季昭寰款步走到妹妹跟前，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就因为一个男人死了，我就要肝肠寸断？就得放弃这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她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扑在季青妩脸上，“傻丫头，这世上有的是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事。”
季青妩望着姐姐近在咫尺的面容，那精心勾勒的妆容下，往昔熟悉的模样竟一丝也寻不到了。
季昭寰松开手，转身时珠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你年纪小，别整日想着什么情啊爱的。”她的声音随着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散，“这世上，多的是比情爱更要紧的东西等着我们去争...”
季青妩望着姐姐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阿姐可知九王爷在利用你吗？阿姐，要是陛下……将计就计呢？”
季昭寰缓缓转头，红唇勾起一抹笑：“傻丫头，那便看谁计高一筹。”她指尖轻轻抚过发间的凤钗，神色傲然，“季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往高处走。重要的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说什么也晚了。”
“可是……”
“够了。”
季昭寰陡然压低声音，铜镜中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别妨碍季家的荣耀。”她转身，朝着妹妹走去，步步紧逼，“从小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季青妩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屏风。
“季家的女儿，生来就该往云端走！”
季昭寰伸出手，看似轻柔地替妹妹整理衣领，实则指尖微微用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杜玉衡对你的心思？”见妹妹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季家的女儿，本就该善用自身的优势。”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烛火猛地摇晃。
季青妩看着姐姐那双温柔含笑的眼，忍不住问道：“那等姐姐达成心愿后……九王爷那边，你打算怎么应付？”
“那个老东西，”季昭寰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九王爷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躲在暗处，只会耍些阴谋诡计的老狐狸罢了。我跟谁一条心？自然是能给我权势地位的人。”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季昭寰起身走到窗前，“砰”地一声关上窗棂。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为了报答什么知遇之恩，就要把整个季家往火坑里推？”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镯，语速加快，语气愈发尖锐，“他九王爷当年提拔父亲，不过是想在朝中多养条听话的狗。”
季青妩被姐姐话中的狠厉惊到了。季昭寰似乎察觉到了，忽然放柔了语气：“青妩，你要记住。在这京城里...”她轻轻抚过妹妹的发梢，“恩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季昭寰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会成为季家的荣耀。我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什么儿女情长，都是虚的。”她伸手，轻轻握住妹妹的手，语气轻柔，“若你能嫁给萧承，而我又能入主中宫……”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妹妹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那咱们季家，便是这京城最耀眼的存在。”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过，就算没有这层助力，也没关系。”
季昭寰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等我坐上那个位置……”她的声音变得柔软，带着几分宠溺，“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月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背影，“阿姐会护着你，往后你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夜风吹过，撩动着珠帘。季昭寰的声音混在其中，轻却坚定：“到那时，整个季家都会因我而尊贵。”
季昭寰温柔地伸手，替妹妹拢紧衣领：“你是我养大的，等阿姐入主中宫...”她贴着季青妩耳畔呢喃，带着酒气，“你要星星月亮，阿姐都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