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审讯,张海在短暂的爆发后,再次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无论陆野和李伟如何追问细节,他都闭口不言,只是偶尔用那种冰冷而嘲弄的眼神看着他们。
专案组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审讯上。另一条线,对张海社会关系和生活轨迹的深入调查正在全力进行。陆野需要找到他心理扭曲的根源,找到那把打开他内心地狱之门的钥匙。
调查发现,张海早年丧父,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母亲性格懦弱,对他要求极其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动辄打骂,尤其看重“规矩”和“整洁”。张海年轻时学习成绩一般,但动手能力很强,后来读了技校,学习汽车维修,之后托关系进了市二院当救护车司机。
在医院工作期间,他最初表现勤恳,但性格孤僻,不太合群。同事们回忆,他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会把救护车内的器械摆放得一丝不苟,近乎偏执;有时会对一些因不良生活习惯(如酗酒、斗殴)入院的伤者流露出明显的厌恶。
转折点发生在两年前那起医疗事故。因为他的违规操作导致病人死亡,他被医院开除,并背负了赔偿。调查显示,死者家属当时情绪激动,曾多次到医院和他租住的地方闹事、辱骂,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更重要的是,进一步走访张海的老邻居和远房亲戚得知,张海的母亲在事故发生后不久,就因为觉得“丢尽了脸面”,在与张海一次激烈争吵后,突发脑溢血去世。据说,张海母亲临终前,还在咒骂儿子“不守规矩”、“不成器”、“让她没脸见人”。
事业崩塌,母亲含恨而终,社会的指责,赔偿的压力…这一切,很可能成为了压垮张海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他将母亲那种对‘规矩’和‘整洁’的极端要求内化了,但又因为自身的‘失序’(导致事故)而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冲突和自我厌恶。”心理专家分析道,“他将这种内部冲突投射到了外部世界。他认为那些不守‘规矩’、活得‘肮脏’、像是社会‘垃圾’一样的人(比如他选择的那些底层务工者),才是导致一切不幸的根源。通过‘清理’他们,他不仅在实践母亲那种扭曲的‘秩序’要求,也在宣泄自己对自身无能和失败的愤怒,获得一种扭曲的掌控感和净化感。”
“报复社会,同时也在报复他自己未能达到的、那个由母亲设定的‘完美秩序’。”陆野总结道,心情沉重。这是一个悲剧孵化出的恶魔。
与此同时,对张海住所的更彻底搜查有了骇人听闻的发现。技术队员使用鲁米诺试剂在其住所卫生间的排水管深处、地砖缝隙里,检测到了大面积被精心清洗过的血迹反应,证实那里就是第一杀人分尸现场!
而在其卧室一个上锁的抽屉暗格里,除了之前发现的笔记本,还找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几张皱巴巴的、不同男性的身份证复印件(属于受害者),几枚廉价的戒指,以及…一缕用红绳系着的、不同发色的头发!
受害者遗物!他果然保留了“战利品”!那些身份证和随身小物件,对他而言,或许象征着被他“征服”和“清理”掉的“混乱之源”。
证据链在张海扭曲的动机面前,变得更加完整,也更加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