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愈发狭窄,岩壁挤得人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周遭亮起的灯火越来越密,橙黄的光晕在潮湿的石壁上晃出斑驳的影子,方宇眉头微蹙,心底疑窦丛生
以他们如今的修为,神识一扫便能穿透丈许岩层,双眼更能直窥矿脉肌理,宇宙石的位置本该清晰如掌上纹路。
可那工头却提着盏黄铜油灯在前头慢悠悠照路,又指挥着伙计在洞壁四周挂上灯笼,将整个矿道照得亮如白昼。这举动,实在透着古怪。
“先吃早饭,卯时一到开工!”工头粗哑的嗓音打断了方宇的思索。
他快步走到临时搭起的食棚,盛了碗温热的骨汤,又拿了块麦饼似的干粮,蹲在角落狼吞虎咽。汤汁滑入喉咙时带着股奇异的暖流,麦饼嚼碎后竟化作丝丝缕缕的混沌灵气,顺着食道往经脉里钻。
一碗汤一块饼下肚,经脉不仅没往常的胀痛,反倒有种意犹未尽的空落感。他索性又盛了碗汤,再拿块麦饼,刚啃到一半,丹田猛地一紧,四肢百骸的经脉像是被撑开的皮筋,酸胀感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坏了,过量了。
方宇咬着牙把汤灌完,将剩下的半块麦饼塞进怀里,抄起镐头就往矿壁冲。
可一镐下去却落了空,昨天还清晰锁定的宇宙石位置,此刻竟像水中月般微微偏移,镐尖砸在普通岩石上,溅起细碎的石渣。
“愣着干啥?”工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的油灯往岩壁上一照,“没亮透的时辰,阳光没渗进来,神识眼睛都不准!
瞧见没?灯光照在壁上的黑影处,才是宇宙石窝子,赶紧挖!”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跟着工头的指点找黑影处下手。方宇抡起镐头猛砸,震得虎口发麻,却也借着这股力道逼退几分经脉的胀痛。
果然,不过三两下,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宇宙石就从石缝里滚了出来。
一上午,方宇几乎是凭着一股狠劲在挖。
镐头扬起落下,汗水顺着额角淌进眼里,涩得生疼,可体内那股因过量灵气撑胀的憋闷,竟随着每一次发力渐渐疏散。
到了歇晌时,他摸出怀里的半块麦饼,刚咬下一口,经脉又像被火燎似的胀起来—混沌灵气再次涌了上来。
“这小子是疯了?”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矿上只消每日交够三十块,他这都快挖到九百了,命不要了?”
他们哪知道,方宇每挖一块宇宙石,指尖触到那冰凉的石面时,体内的星核就会轻轻震颤,点点星辉顺着经脉流遍全身。
那些原本微弱如萤火的星子,正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凝实,星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反哺给肉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到后来,他甚至能感觉到经脉像被拓宽的河道,混沌灵气在其中奔涌时,竟带着星辰运转的韵律。
日头爬到中天时,阳光终于穿透矿洞深处的裂隙,投下一道金亮的光柱。工头喊了声“可以用神识了”,方宇这才松了口气,神识扫过岩壁,果然比清晨清晰百倍。
可他没停手,趁着经脉的胀痛尚未加剧,又抡起了镐头。
直到暮色渐浓,矿道里响起收工的哨声,方宇数了数竹筐里的宇宙石,竟已近千块。
他靠在岩壁上喘着粗气,摸了摸丹田处——那里的星群正缓缓转动,每一颗星球都亮得像淬了光,而那些曾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经脉,此刻正像银河般,温柔地包裹着这片新生的星海。
方宇他们正收拾工具准备去交割宇宙石,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巨兽在岩层深处咆哮。
紧接着,一股刺骨的冰寒之力如潮水般涌来,带着能冻结灵魂的极寒,瞬间就将矿洞入口封死。
外面传来轰然巨响,像是山峦崩塌,又像是巨物碰撞,矿洞顶部的碎石簌簌坠落,整个坑道开始摇摇欲坠。
“快往深处躲!”工头嘶吼着,率先冲向更稳固的坑道深处。
方宇和其他矿工慌忙跟上,身后的岩壁不断坍塌,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又是来抢矿的!”工头靠在岩壁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无奈,“不知道哪路势力占了这矿洞,咱们就是些矿工,没什么价值,未必会杀咱们。
安心等着吧,过两天总会有人来挖开矿洞放咱们出去。”他扫了眼剩下的食物——汤盆里还剩点肉汤,旁边放着几块麦饼,“都省着点吃!”
众人立刻围上去,每人分到一小块麦饼和一小碗肉汤。汤锅很快见了底,最后一点食物也分完了。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汤碗,甚至拿出小块神石盖在碗上防尘,只有方宇仰头将汤一饮而尽。
温热的汤汁流遍四肢百脉,化作丝丝暖意融入体内,竟给他添了几分力气。他抬眼时,发现其他人都在默默等着他,神色里带着几分麻木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坑道前方传来挖掘的声响,几道身影破开岩壁走了进来。这些人方宇从未见过,个个虎背熊腰,看着不像修士,身上却透着一股久经杀戮的凛冽杀气,眼神扫过众人时,像在打量牲口。
“我叫陈玉虎,神山陈家的人。”领头的是个面容冷硬的汉子,声音毫无温度,“从今天起,这矿洞归陈家了。你们,跟我出来。”
众人不敢违抗,跟着他们走出坍塌的矿洞。
外面的景象令人心惊——原本的山峦竟已塌成一片平地,断壁残垣间,原矿洞的看守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更可怖的是,几个陈家子弟正剖开尸体的胸膛,将里面的空间宇宙石取出来,贪婪地吸收着其中的能量。
而那些空间宇宙里的生灵,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人类,都像牲畜般被关在特制的空间法器里,成了待价而沽的奴隶。
等尸体被收拾干净,一个陈家子弟挥手间,地上的尸身竟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方宇看得心头剧震——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如此赤裸裸的杀戮。
那些空间宇宙里的生命,少说也有几十亿,竟被这几人轻描淡写地瓜分、抹杀。这里的杀戮之气,比他所在的界面浓重了百倍千倍,仿佛生命在这里,真的只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尘埃。
工头和其他矿工低着头,脸色惨白,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方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终于明白,这片矿脉之下,藏着的不仅是宇宙石,还有更残酷的生存法则。
方宇的日子又回到了单调的循环里:每日得到一块宇宙石,夜里便耗尽心力将其吸收炼化。
只是此地有个诡异的规矩——每到固定时辰,一声轻细如蚊蚋的铃声便会凭空响起,听到铃声的瞬间,所有人都会眼皮发沉,直挺挺地晕倒过去。
等第二天在矿棚里醒来时,工头早已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领着他们往矿洞走。
这般日子熬了一个月,矿脉里的宇宙石却肉眼可见地稀少起来。
原本一镐下去就能带出两三块的矿层,如今挖半天也未必能见到一块像样的。矿工们的日子越发艰难,交不够定额的人越来越多,矿场的惩戒也变得频繁起来。
那惩戒用的鞭子绝非寻常物事,鞭身上布满了扭曲的符文,鞭梢划过空气时带着刺啦的破空声。
一旦落在人身上,符文便会炸开刺眼的红光,受罚者半边身子会像被无形巨力撕碎般炸开,鲜血混着碎肉溅满地面。
可这里的人都清楚,只要体内的空间宇宙没被打碎,炸开的躯体片刻后便会蠕动着复原,只是那撕心裂肺的剧痛,足以让硬汉疼得满地打滚。
几乎所有矿工都挨过这鞭子,唯独方宇是个例外——他每日上交的宇宙石总能恰好达标,甚至偶尔还能多拿出一块,工头虽看他不顺眼,却也挑不出错处。
直到这天,方宇在矿洞深处挖到一块嵌在岩层核心的宇宙石,石体泛着罕见的紫芒,内里的星力比寻常石块浓郁数倍。他正想将其取出,身后突然传来工头阴恻恻的声音:“这石头,归矿场。”
方宇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紫芒矿石:“矿上规矩不是说,只要不把石头带出矿洞,咱们可以随意吸收吗?”
“寻常石头自然可以。”工头眼神紧盯着那块宇宙石,紫芒在他瞳孔里跳动,“但这是极品宇宙石,内里藏着一整个宇宙的本源之力,太珍贵了,不能归你个人。”
说罢,他不由分说夺过矿石,挥挥手,“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升井吧。”
方宇没再争辩,只觉得手脚有些发沉,跌跌撞撞地顺着井绳爬上去。
刚出矿洞,就有两个陈家子弟守在那里,显然早已知晓他挖出了极品矿石。一人扔过来一块灰扑扑的普通宇宙石,另一人不耐烦地摆手:“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方宇接住石头,转身离开。今天收工格外早,阳光正烈,他心里憋着个念头——这矿场到底藏着什么,能让无数势力拼死争夺?
自从陈氏占了这里,他总觉得周遭不对劲,矿棚每天都像新修的一样,干净得过分,像是有人特意打理过,可他从未见过修缮的人。
借着大好天光,方宇往山谷四周转去。越往外走,越觉得奇怪——沿途遇到不少巡逻的人,个个身披流光溢彩的盔甲,甲胄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刺目的光晕。
方宇看得纳闷:穿便装行动多方便?这些人却把厚重的盔甲当宝贝,走路时甲片碰撞发出哐当声,反倒拖累了速度。他蹲在一块巨石后观察了半晌,发现连站岗的哨兵都盔甲不离身,仿佛这沉重的金属外壳不是负担,反倒是种身份的象征。
“穿成这样,打架难道不碍事?”方宇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矿洞里那些带符文的鞭子——这里的规矩,似乎总和他认知里的常理拧着来。
方宇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已走出集市很远,四周渐渐冷清下来。他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该往回走了,免得错过了归队时间。
刚转身没走几步,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攥住。他猛地回头,只见拉住他的人脸色蜡黄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胸口的衣衫破了个洞,隐约能看到底下狰狞的箭伤——那伤口竟还在渗血,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方宇心头一震。在这里,别说箭伤,就是被符文鞭抽掉半边身子,只要体内宇宙不破,转瞬就能复原。可这人的伤势却迟迟不好,简直不合常理。更让他诧异的是,此人袖口绣着一枚银色药杵印记,那是矿场周边顶级医师才有的标识。
“你……”方宇刚想开口,对方却虚弱地摇摇头,攥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急迫,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倾诉。
方宇盯着那迟迟不愈的箭伤,忽然想起陈氏接管矿场后那些消失的巡逻兵——难不成,这伤背后藏着比矿脉争夺更诡异的事?
那人喘着气对方宇说:“把我交去矿场……那里有药能治我。你是新来的挖矿小队的吧?”
方宇皱眉道:“矿场原来的人都被杀光了,现在守矿的全是陈氏家族的人。”
“全死了?”那人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瞬间萎靡下去。
可就在这时,他胸口的箭伤竟凭空消失,原本魁梧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变得瘦小干瘪——方宇立刻明白,这人是耗损了体内的星球之力强行自愈。
看着他伤势全消,方宇挥挥手:“快逃吧。”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冲向森林。谁知刚跑出几步,一声巨响轰然炸开,血肉飞溅间,方宇被溅得满身温热。
只见那人的空间宇宙瞬间崩裂,无数被他藏在其中的人影摔落出来,却在接触地面的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天道之力死死按进泥土,眼看是活不成了。
方宇心一横,神识一动,瞬间将这几亿道残魂收入自己的空间,飞速搜刮完其中有用之物,转身就往远处狂奔。
他刚跑没多远,几道巡逻修士的身影便出现在爆炸处。为首之人看着地上的残骸,眉头紧锁:“是谁干的?看这气息,是寻矿队的人,多半是私挖矿脉被发现了。”
另一人检查着残骸,指着其中一根细小的尖刺道:“这是灰齿熊的牙齿炼的箭头,淬了毒,倒是厉害。
可惜他撞上了黑甲虫——这东西专克修士的宇宙,一旦钻进体内,就会在经脉星球里布满虫卵,时机一到便自爆。血肉炸飞后,它们还能凭残片复生,这才是这邪物没灭绝的根本原因。”
修士们面面相觑,没人知道这人从哪弄来如此阴毒的黑甲虫虫卵。他们只当是寻矿队私挖矿脉引发的仇杀,却没注意到远处密林里,方宇正屏住呼吸,借着山石掩护,一步步远离这片血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