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宪还没有说话,林贤已迫不及待地探身打听道:“他贴的纸上面写了什么?”
“他……他发了个毒誓!”书童畏缩地瞥了自家少爷一眼,眼中满是忧虑,声音细若蚊蚋地道。
陈成宪当即冷哼一声,却是不以为然地道:“天真!他以为随随便便发个誓,这样就能平息大家对他的声讨?”
“少爷,他的誓言是——我若抄袭陈成宪的文章,便让我掉入粪坑,食粪为餐!”书童知道普通的誓没有用,但这个誓太有杀伤力了。
噗!
林贤正含着一口茶水,闻言不禁失态,茶水如箭般射向对面的陈成宪。
虽然他刚刚从牢中出来,但“粪坑状元”已经是如雷贯耳,已经知晓陈成宪在考场掉进粪坑的不光彩之事。
现在林治发下这个毒誓,简直就是在揭陈成宪的伤疤。
“竖子,他怎敢如此!”陈成宪的脸刷地红了,抓起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此刻对林治的憎恨直接窜到了顶峰。
原本“粪坑状元”的事情已经被他通过多方力量压了下来,甚至挑起林治抄袭的热度亦是为了掩盖“粪坑状元”事件,但谁知林治竟然将热度又引回到了“粪坑状元”上来了。
林府门前,声讨的声音骤然停歇。
“这个誓言太恶毒了!”
“咱们都说林治抄袭,但似乎没有证据啊!”
“倒是那个陈成宪,他掉粪坑吃屎倒是事实!”
“如果林治发其他的毒誓我不信,但这个我信他是冤枉的!”
……
原本还要声讨林治的士子,但在林治发的毒誓后,便是纷纷偃旗息鼓,反而又开始纷纷讨论起陈成宪掉粪坑的事实。
“说书的,说一说粪坑状元呗!”
“就是,子不语怪物乱神,讲一讲陈成宪啊!”
“你不会是拿了陈成宪的钱,所以故意抹黑林治吧?”
……
粪坑状元的热度原本就已经不低,而今林治再添一把火,让大家对陈成宪掉粪坑的事情更加感兴趣,所以反过来引导说书人。
仅仅两日,说书人便将钱还给了陈成宪。且不说造谣林治的事情已经没有人相信了,而今他的衣食父母想要听“粪坑状元”,他还是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于是说书人纷纷顺应民意,开始讲述陈成宪的糗事,让“粪坑状元”的糗事又上了大热门。
二月下旬,天空阴沉沉的。
大将军府的堂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胡凤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肌肤,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她低声啜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
花千路一袭黑衣的练功服,哪怕住在马厩那边,亦是不曾荒废武艺。她腰杆笔直地跪在堂中,那张俏脸面无表情,眼神中满是倔强与不甘。
身染恶疾的花老将军坐在堂上的大师椅,嘴唇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如今身体每况日下,连他自己都感觉大限将至。
原本他此次被召回京是计划过完春节便返回宁远关,但如今看来,他大概是回不了宁远关了。
花老将军看着跪在堂中的花千路,怒其不争地开口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虽然不是我花家的血脉,但只要你在花家安安分分的,你仍旧还是我的孙女!”
花千路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解释道:“爷爷,我并没有推她下水,分明是她自己……”
只是话音刚落,花老将军顿时怒不可遏地猛地一拍桌子道:“够了!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
“爷爷,姐姐没有推我,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胡凤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满脸委屈地护着花千路道。
花千路不明白爷爷为何不相信自己,反而相信这个刚刚捡回来的孙女,顿时又气又急地重申道:“她是故意跳下去的!爷爷,你不能被她骗了,何况你知道她是一个知师!”
“姐姐,我都已经维护你了,你……你怎么还能冤枉我呢?我真心把你当姐姐,你却这般对我,你太让我失望了!”胡凤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满脸委屈地道。
站在一旁的黄氏看准时机,当即趁机添油加醋道:“公公,千路怕是不甘心被夺了花府大小姐的位置,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现在大将军府有您坐镇,她都已经敢推凤儿下水。今后若是您不在了,这个大将军府还不知成什么样,到时怕是要鸠占鹊巢了,以后花府要跟她一起认祖归宗了!”
“认祖归宗?”
花老将军可不想自己的花府落到外姓之人手里,不然他到了黄泉之下,便是要愧对列祖列宗了。现在经儿媳妇的提醒,加上自己眼看大限将至,心中越发担忧花家的未来。
即便自己亲孙女是一名知师,但跟花千路相比,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若是论到统军能力,他对花千路都是自叹不如。
花老将军沉默片刻,于是缓缓开口道:“千路,你现在发个毒誓——今后不得欺负胡凤,一切都要听从胡凤的安排,不得违背,否则——人神共愤!”
“爷爷,你这是想要我做她的奴仆吗?”花千路听到自己爷爷竟然要自己发这种誓言,顿时亦是气笑了。
这还是自己从小最敬重的爷爷吗?
黄氏发现胡凤朝自己使眼色,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千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在大将军府二十年,花家什么资源都给了你,而今只是让你效忠于花家,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孝忠她?我花千路做不到!”花千路知道胡凤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于是抬头望向并不打算退让的爷爷道:“爷爷,既然你也容不下我,那我就此离开大将军府吧!”
她心中明白,大将军府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今后连她爷爷都会防着她,甚至还想让她做大将军府的奴仆,继续待在这个处处针对她的大将军府已经没有意义了。
此前她还想好好调查自己的身世,但看到爷爷如此绝情,她的心亦是死了,现在确实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