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吕征的眉骨滑落,在他刚毅的下颌线上悬停片刻,最终砸在泥泞的地面上。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
齐局长,吕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这么积极,回局里再说吧。
齐伟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在半途硬生生改为整理雨衣领口的动作。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镜片上留下蜿蜒的水痕,恰好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
好的,吕厅。齐伟的应答声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转身时战术靴碾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沾上了裤管。他抬手示意市局的人:把嫌疑人押......
“这雨太大了,湿漉漉的。”
邵北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站在吕征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左手看似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右手却隐蔽地比了个手势。吕征眼角余光瞥见,立即会意。
这样吧,吕征突然上前一步,作战服上未干的血迹在警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紫光,专案组统筹负责这个案子,人我还是带回专案组算了。他转头对着不远处喊道:陈队!
身材魁梧的陈城立即小跑过来,雨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炸开细小的水花。他右耳上的通讯耳机还闪着微弱的蓝光,显然一直在待命。
把人带走。吕征的声音很轻,却像出鞘的军刀般锋利。
“好的,吕厅。”说罢陈队长挤开两名瘦弱的市局警察,一个人就锁住了李有志。
齐伟的右手猛地攥紧。邵北清晰地看到,他藏在雨衣袖口下的手腕青筋暴起,表带都被绷得发出细微的声。但下一秒,这位市局局长突然笑了,眼角堆起的皱纹里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也好,齐伟的声音突然轻松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专案组统筹处理最合适不过了。他转身对市局干警摆手:都配合专案组工作!
押解李有志的警车旁,两名特警正粗暴地将嫌疑人塞进后座。李有志弯腰钻入车门的瞬间,突然扭头看向齐伟。
雨幕中,两人的目光如刀剑相击。
李有志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眼神像条毒蛇,缓缓缠绕上齐伟的脖颈。
而此刻齐伟的眼神更加阴森恐怖,仿佛是在说,你敢轻举妄动,我就早点让你上路。
警车车门地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齐伟的裤腿。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没人听见他咬紧牙关的声音。
很快齐伟回到了市局。
齐伟的办公室笼罩在惨白的灯光下,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疯狂拍打着玻璃,像是无数鬼手在抓挠。
他浑身湿透的制服被随意扔在真皮沙发上,在米色布料上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办公桌上的台灯下,齐伟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身后的书架上。齐伟死死盯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手指无意识地在实木桌面上敲击,指甲与木料碰撞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李有志被抓了...李有志被抓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在他脑中盘旋。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又重重放下,玻璃与桌面碰撞发出的一声闷响。
绝对不能让他开口...齐伟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抓起内线电话,却在拨号前突然停住,转而按下另一个键:周景!立刻来我办公室!
不到三分钟,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市刑侦支队长周景推门而入,警服肩章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他敏锐地注意到局长办公室里弥漫的紧张气息,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齐局,什么指示?
齐伟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台灯的光从下方照上来,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立刻组织精干力量,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以最快速度抓住李有田。
周景瞳孔微缩,立刻领会了话中深意:这么着急,是要赶在专案组前面?
不惜一切代价。齐伟的声音突然压低,右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记住,是先找到他。
明白!周景利落地敬了个礼,转身时战术靴在地毯上碾出深深的水痕。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齐伟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瘫坐在沙发上。真皮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仰头盯着天花板,突然觉得那盏吸顶灯像只冰冷的眼睛在俯视自己。
深渊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就在这时,抽屉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齐伟像触电般弹起身子。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颤抖着拉开抽屉,当看到来电显示时,整张脸瞬间失去血色——
李有田!
电话接通瞬间,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声音:齐局长,多谢了,不然我跑不出来。
齐伟的指节捏得发白,满心的怒气,却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在哪?安全吗?
电话那头传来低笑,伴随着打火机点燃的声:安全得很。至于在哪...您就不用知道了。
现在全城都在抓你,齐伟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拉扯着窗帘流苏,只有我能帮你。告诉我位置,我想办法...
齐局长啊齐局长,李有田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金属般的刺耳感,我跟你打交道这么多年,真让你找到我,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窗玻璃上,齐伟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那张脸已经狰狞得不像人样。
我手上的东西,李有田的声音突然阴冷下来,专案组会很感兴趣,省纪委应该更感兴趣...而您,齐局长,恐怕最感兴趣。
你他妈找死!齐伟终于失控,一拳砸在钢化玻璃上,整面窗户都跟着震颤。
我不想死,李有田的声音突然贴近话筒,像是毒蛇吐信,所以请齐局长帮个小忙——救我儿子出来。我们爷俩从此消失,您...他故意拖长音调,从此高枕无忧。
电话突然挂断,忙音像一记记重锤砸在齐伟耳膜上。他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僵在原地,直到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他惨白如鬼的脸。
在那一瞬的惨白光芒中,办公室墙上的警徽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审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