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山镇内,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喜和喧哗。
“星域没了!魔物都化成灰了!我们得救了!”
“天神下凡!是那位公子和墨家两位姑娘救了咱们!”
“还有那位女大夫!那位耍棍的大侠和那位红衣仙子!”
劫后余生的人们冲出残破的家门,相拥而泣,许多人朝着镇外秦放等人所在的方向,激动地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满是感激和敬畏。
之前拦路刁难、出言不逊的守卫王老五、李三等人,此刻更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夹杂着后怕的他们,挤在人群中,远远望着,既想上前道歉帮忙,又慑于对方“天选者”和强者的身份,踌躇不前,肠子都快悔青了。
若非这几人,临山镇此刻早已是人间炼狱。
星域崩散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临山镇郊外的荒地上弥漫着硝烟、血腥,劫后余生的奇异宁静笼罩。
白浅跪坐在泥泞中,小心翼翼地将秦放的头颈扶正。
银针自袖中滑入指间,快如闪电般刺入秦放几处大穴,温和的真元渡入,梳理着经穴,护住心脉。
“不止受伤,神魂又受了些冲击,与之前……一样。”
白浅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秦放体内那股神秘而磅礴的力量正在自行运转,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他的损伤。
这感觉让她既安心又莫名失落——公子的强大,似乎并不那么需要她的医术。
“师父!师父他怎么样?!”
墨若烟拉着姐姐跑来过来,还没跑到近处便大声询问起来,眼圈通红,小脸上满是烟尘。
“公子无大碍,只是受伤昏迷,需好生休养。”
白浅温声安抚,手下行针不停。
墨如梦并未说话,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秦放,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然后拉住妹妹,指了指自家工坊的方向,示意去拿些疗伤的药材。
两姐妹刚走开,胡醉酒高大的身影就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搭上秦放另一只手腕,片刻后,浓眉紧锁:“啧啧,空间之力的反噬岂是儿戏?筋络乱得像团麻,神魂也跟风中残烛似的。这小子……是真敢拼命。”
语气虽粗粝,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递过一个洁白的小瓷瓶,瓶身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和脂粉香。柳三娘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上那惯有的媚笑收敛了几分,难得正色道:“清平教的‘凝神静心丹’,固本培元,安抚神魂最是有效。”
白浅迟疑了一瞬,又见胡醉酒微微颔首,这才接过,轻声道谢后,才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丸,不着声色地看了一下,确认无毒后,再小心喂入秦放口中。
墨家姐妹回到工坊,工坊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看着镇外残留的爆炸焦痕、散落的奇特金属零件,议论纷纷,眼中充满了对“神兵利器”的狂热与好奇。当墨如梦回来取药时,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路,目光追随着她,充满了敬畏与崇拜,甚至有人直接躬身行礼,口称“天选者大人”。
墨若烟跟在姐姐身后,看着众人对姐姐和昏迷师父的敬仰,心底那点因为自己不是天选者而产生的微小失落,迅速被浓浓的骄傲和开心取代。
她暗暗握紧小拳头:“姐姐和师父都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像他们一样!不,我要更厉害!做出更好吃的美食、做出更厉害的火药!”
……
镇守提供的简陋客房内,油灯闪烁。
秦放已被安置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然平稳许多。
但是白浅却脸色苍白。
除了照顾公子,她也在全力地救治着伤员,真元、心力的巨大消耗,让她俏脸上写满了疲惫,眼圈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但她依旧强打精神,守在一旁。
看着榻上昏迷的秦放,又想到工坊外受众人敬仰的墨如梦,白浅的心绪难以平静。
天选者,天之骄子,受万千瞩目,拥有惊世骇俗的力量。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境医者。但……兼济天下,救死扶伤,就一定需要天选者的力量吗?
杏林斋的教诲,父母的行医准则,不正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吗?
她想起秦放那句“绝不背弃”的誓言,心中暖流涌动,眼神愈发坚定。无论他是否是高不可攀的天选者,无论前路如何,她既已立誓追随,便绝不会退缩。
目光掠过秦放沉睡的侧脸,一个杏林斋秘传的、据说能最快速度恢复元气的“同息渡元”之法闪过脑海。
但这法子需得两人紧密接触,头足相抵,体形相贴近似双修……
白浅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
又看了看秦放那刀刻斧刻的脸庞,心跳如鼓,连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这太逾越了,简直是羞死人……
最终白浅只是吹熄了灯,和衣轻轻侧躺在榻边一角,尽可能离公子近些。感受着公子的气息,很快便因极度疲惫而沉沉睡去。
……
秦放的意识沉浮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破碎的画面不断闪现:行尸狰狞的面孔、虫潮嘶鸣的通道、震天雷爆炸的火光……
这一切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强烈的冲击感甚至超越了曾经玩过的任何一款游戏。
然而,更深沉的疲惫和痛苦来自意识底层。
逼仄的出租屋、闪烁的催债短信、冰冷的离婚协议、儿子女儿哭泣的脸……现代世界的失败与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
“是梦吗?这一切……是不是我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醒来是不是还要面对那堆烂账和空荡荡的房间?”
混乱的思绪交织,让他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被困在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之中。
……
客房外,夜色渐深。
胡醉酒抱着他那根铁棍,靠坐在院门外的石阶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门神。
葫芦里的酒似乎也喝得没了滋味,他只是偶尔抬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寂静的街道和屋顶。
不远处的一株老槐树的阴影下,柳三娘的身影若隐若现。
携带着“雍州边陲现新天选者,疑与神秘男子共破星域”的消息,悄无声息地已送向京都方向。
她的目光偶尔与胡醉酒警惕的视线在空中相碰,复杂难明,却终究没有靠近。
……
冀州。
无尽冰原的尽头,矗立着永不陷落的寒霜堡垒。
堡垒最高处,一道身影孑然独立,宛若一杆刺破苍穹的寒枪。
正是北境逍遥女王萧瑶!
她一身银色甲胄上凝结着永不融化的霜纹,猩红的披风在割骨寒风中猎作响。拄着那柄和封号同名的银色长枪,目光比万年冰髓更冷,正巡弋着她永无止境的疆域。
忽然间,心湖微澜,一种奇异而遥远的波动触及了她深藏于血脉深处的某种感应。
她猛地转头,如同冰封湖面般的绝美脸庞上,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惊疑。
“这道气息……陌生又熟悉……是谁?”
她的低语瞬间被寒风撕碎,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已悄然升起一丝探究的锐芒。
……
京都,观星台密室内。
国师尹惜君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无数命运丝线疯狂流转,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画面上:一个被机械光芒笼罩的少女身影,以及……一个更加朦胧、却被无数混乱因果线缠绕的男子侧影。
她闷哼一声,嘴角突起了一丝血丝,抬起手,只见指尖一小块皮肤已然化为了灰白冰冷的玉石。
这是预言术的代价。
“雍州……墨家之女……还有……搅动命运的异数……”
她擦去唇角一丝血迹,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与算计的光芒:“盛世的涟漪,终于开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