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杜小波语气中的迟疑,黎知意坚定道,“烧,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可是……”百姓是无辜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黎知意打断。
“觉得他们无辜是吗?”说着,黎知意扫了一眼后面的人,她问,“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有人点头,有人迟疑。
他们也是犹豫的,认为百姓是无辜的。
黎知意笑了笑,甚感欣慰,“你们有底线,这就是你们与西狼人最大的区别。”
稍顿,她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凌厉,“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大月的百姓也很无辜,很可怜,他们没做错什么,好好在家过日子,却因为西狼人,家破人亡。”
“西狼的百姓可怜吗?我不这么认为,若是西狼赢了,他们就是利益得者,同时,他们也是这场战争的支撑者,来的路上,你们不都听见了吗?”
每到一个部落,他们便会停下来休整一番,也听到不少西狼百姓讨论关于这场战争的看法。
“等咱们的勇士打到大月,咱们就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何止啊,可汗说了,大月人口众多,到时候我们每户人家都可以领到好几个奴隶。”
“咱们还有大房子住,再也不用拖家带口的从南搬到北,等可汗拿下大月,咱们老百姓的好日子就来了。”
“以后我们大家伙再也不用亲自放牛放羊了,交给大月人去干,让他们也尝尝咱们西狼祖祖辈辈的艰辛!”
杜小波等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一路听到声音,懊恼得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们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居然对意图破坏家园的人抱有同情。
在看眼前那一片蒙古包时,心中那点不忍瞬间全没了。
蒋远杰恨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道,“老大说得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老大,您说,怎么烧!”
眼看蒋远杰像只暴怒的二哈,黎知意就有点想笑。
黎知意表情淡淡道,“怎么烧,我还没想好。”
她确实没想好。
这里不像驻扎在大月的西狼大营,西京连续低温,蒙古包上面铺着一层薄雪。
别看他们一眼望去蒙古包连绵不绝,其实包与包之间相隔较远,火苗蹿不了那么长,若是秋天倒是好办。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大当家说“没想好”三个字。
怔愣的同时又感觉非常稀奇。
按照大当家以往的行事风格,今天晚上就应该指挥他们大烧特烧,然后他们再换下一个部落,烧遍全西狼。
至于同情,不好意思,现在没有了。
没有人会同情对自己家虎视眈眈的豺狼。
蒋远杰耷拉着脑袋,“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他想早点烧完早点回家,这破地方真是太冷了,每天手脚都是僵硬,偏偏意姐还不让他们点火取暖。
杜小波一巴掌拍在蒋远杰的背上,“动脑子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起想,怎样才能一把火将这些西狼人烧干净。”
放火容易,难的是怎样连成一片。
蒋远杰本来对杜小波拍他的事龇牙咧嘴的,一听到让他动脑子,瞬间缩着脖子不吱声。
想了想怎么放火,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结果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在看杜小波看他的眼神戏谑,顿时回过味儿来。
“摊牌了,我没脑子。”蒋远杰一屁股坐在枯草上,朝杜小波露出一排牙,语气格外的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自豪。
真是笑死,以为他会因为没有脑子而自卑吗,并不会。
他二叔经常骂他没脑子,他蒋远杰从小就没脑子,这事他早就知道咯。
一言难尽黎知意:“……”
头一次见到承认自己没脑子还这么自豪的。
众人:“……”我请问呢?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众人一阵无语,这人脸皮真厚!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黎知意发现西狼人白天几乎不出门,不像大月人,没事干会聚在村口说东家长,道西家短。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她还没住过蒙古包呢。
夜幕降临,一处相对来说较为偏僻的蒙古包内。
头上有银丝,脸上有沟壑的扎西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眼里充满了愤怒!
这群卑鄙的大月人!
黎知意莞尔一笑,语气特别欠,“啧,别这么紧张,我们只是借用你的房子住几天而已,又不会对你们怎样。”
捆得跟粽子一样的扎西夫妻:“……”
这叫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要不我把你捆起来丢地上试试呢。
黎知意笑嘻嘻地继续道,“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嘴里塞了一只袖子,嘴巴鼓得像练了蛤蟆功的扎西:“……”
他同意个屁!
扎西气得红了眼,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听
不同意!不要脸!该死的臭婆娘,从他家里滚出去啊!
黎知意坐在一看就是大月制造的太师椅上,透过门帘指着外面那几个蒙古包,老神在在的说,“那几个是你家亲朋好友家吧,我们人有点多,他们的房子也一起借用了。”
抱着自己是客人的心态,黎知意的语气简直不要太友好。
就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直戳人肺管子。
扎西闻言,肺都快要气炸了,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大大咧咧坐在太师椅上的黎知意,在地上奋力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他好后悔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将块靠山的地盘抢过来。
“意姐,我把人都带来了。”鲁安泰笑得格外的憨厚,今天晚上不用挨着马睡,别提有多开心了。
话音刚落,苏见月一手提着一个人迈进屋内,被提着的是扎西的大儿媳与孙子。
苏见月之所以将人提过来,只因为这个大儿媳没有左小腿。
紧接着,江东、杜小波以及胥家兄弟把扎西的二儿媳,还有老三老四带了进来。
其余人也将离得近的蒙古包里的扎西兄弟等,一共二十多个人,都弄到了此处。
这里全是老弱妇孺半大小子,一个成年男人都没有。
这些男人都去了哪儿,不言而喻。
黎知意蹲下身,笑嘻嘻地问扎西,“一家人整整齐齐,怎么样开不开心?”
话音刚落,稚嫩的,愤怒的声音响起,“你这个坏女人!等阿布回来,我要跟阿布告状,让阿布把你做成骨笛!”
五岁的拉希达瓦盯着黎知意的眼神凶狠异常,像草原上的饿狼。
敢欺负他,阿布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大儿媳图雅露出来的半张脸陡然变得煞白,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小腿,原本想抱住儿子的心思瞬间消失无踪,她别过眼,不再看自己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