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驶回医院,伴随着急促的鸣笛,将李忆香的遗体送往太平间,也标志着芍药最后一天的紧张实习开始。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她的实习轮转到了中药科。
办公室里有令人安心的草药香气。
她跟在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身后,帮忙抓药、核对处方、记录病历。
她看着老医生为一位面色萎黄、食欲不振的中年妇人诊脉,观察其舌苔,耐心询问症状。
当老医生开出以党参、白术、茯苓为主的健脾方子时。
芍药在一旁轻声补充了一句:“阿姨,您这情况,睡前可以用温水泡泡脚,引火下行,会睡得好些。”
老医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对病人笑道:“听见没?我们这小芍医生说得在理,回去试试。”
“小姑娘,基本功很扎实啊。”老中医趁着间隙,赞许地说道。
芍药微微低头,谦逊地说:“老师您过奖了,我要学的还很多。”
“听说你实习期快结束了?”老中医一边给一位病人号脉,一边闲聊般问道。
“是的,老师。再过几天就结束了,我得回老家去了。”芍药轻声回答。
“回老家?”老中医有些意外,推了推眼镜:“以你的能力和表现,留在我们医院,或者考去更好的医院,应该都没问题吧?不考虑留下来?”
“我跟院里说说,咱们科应该能要你。”老中医抛出橄榄枝。
芍药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坚定:“家里有些传承,需要我回去继续学习。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深造’吧。”
老中医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问,只是感慨道:“家学渊源,好啊……现在能静下心来钻研这些的年轻人不多了。”
接下来的工作依旧是忙碌的。
病人络绎不绝,各种疑难杂症考验着医生的经验和判断。
芍药穿梭其间,她的“望闻问切”似乎比常人更加敏锐。
她为一位长期咳嗽、肺部有陈旧阴影的老人听诊时,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老人的背脊穴位,一丝若有若无的惨白病气,便顺着她的指尖,被她悄然导入袖中藏着的一小片干姜上。
那姜片的颜色瞬间黯淡了些许。
老人却觉得喉咙一松,咳嗽的欲望减轻了不少。
遇到一位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的年轻人,她迅速判断需要西医手段快速控制炎症和脱水,立刻建议老师开具了相应的西药和补液处方,并熟练地安排病人去做必要的检查。
她的西医功底同样扎实,毕竟是一步步正经考出来的医学生。
……
忙碌了一上午,直到午休时间,芍药才得以喘息。
她和几个同事坐在休息室里,吃着味道不怎么样的医院食堂盒饭。
刚扒拉了几口,就听到外面救护车通道又是一阵急促的声响,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出于职业本能,芍药和同事们探头望去。担架上抬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伤势看起来极为严重。
“又是他?”芍药身边的一个护士低声惊呼。
芍药眉头立刻蹙紧。
这个男人她认识,或者说,在她这短短三个月的实习期里,已经“认识”他好几次了。
第一次是工地摔伤,手臂骨折;第二次是食物中毒;第三次是走在路边被电动车刮倒,擦伤严重;一次比一次严重……
这一次,竟是惨烈的车祸,已经是奄奄一息!
“这人怎么回事?霉运缠身吗?”有同事小声嘀咕。
芍药放下筷子,匆匆跟上闻讯赶去的带教老师,加入了抢救队伍。
在协助清理伤口、建立静脉通道的间隙,她的手指按了一下中年男人的额头(印堂之处)。
“晦气”盘踞不散,发暗发黑,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和气运。
这种持续不停且不断加剧的“倒霉”,非常不对劲,不像是寻常的时运不济。
她心下决定,等忙完一定要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老爹,看他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眼下,救命要紧。
她收敛心神,全力配合着老师的抢救工作。止血、输血、监测生命体征……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紧张忙碌,中年男人的生命体征终于暂时稳定下来,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观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带着一身疲惫和血腥气回到处置区,反复清洗着手臂。
“又是他……”主治医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芍药的实习老师说道:“老李,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邪门?这频率,这伤势……”
实习老师也叹了口气:“是啊,每次都是意外,可这意外也太多了点……”
话没接上,他看注意到一旁默默洗手的芍药,便想支开在实习的小姑娘,然后对她说道:
“芍药,辛苦你了。你去帮他把入院记录和刚才的急救记录整理归档一下。”
“好的,老师。”芍药擦干手,点头应下。
她离开后,两位医生对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
“你说……他是不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主治医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实习老师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反驳。
在医院这种生死交界之地待久了,总会模糊地知道,世界上有些东西,科学未必能完全解释,让他们对这些玄乎的事情保留着一份宁可信其有的敬畏。
“别瞎想,咱们干好本职工作就行,救死扶伤,一身正气,怕什么?”
“也是,也是……”他们附和着,但眼神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
芍药来到重症监护室外的工作站,开始整理那个倒霉男人的病历。
正当她专注地翻阅着检查报告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监护病房的玻璃窗内,似乎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青灰色道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森然的鬼气。
他的左手握着一把合拢的黑纸伞,伞面有一个断臂睚眦相,他的右手则托着一个巴掌大小,被纸张包裹住的虫蜕。
那虫子还在微微蠕动,散发金色的微光。
这道袍人似乎也没料到芍药能看见他,灰色的眼睛望向她,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芍药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呵斥:“你是谁?!想干什么?!”
同时,她口袋里的中药开始冒出病气。
然而,她的呵斥声还未完全落下,就感觉眼前景象猛地一阵扭曲变幻!
她发现自己不再身处明亮的病房,而是站在一间光线昏暗,充斥着浓郁陈旧草药味的房间里。
四壁都是直到天花板的药柜,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写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书架上摆满了《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
这是……她小时候最害怕的地方,家里的祖传药房。
那些背不完的药性歌诀,认不清的药材图谱,以及背不出来时,戒尺落在掌心那火辣辣的疼痛记忆,瞬间将她淹没!
芍药的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恍惚,她的大脑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