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陶依急切又带着恭敬的声音:“陆大师,您到车站了吗?”
陆离心想对方估计也是时刻守在电话旁,才能接听得如此迅速。
“到了。”陆离言简意赅。
“太好了,”陶依的语气明显松了口气,连忙道:“孩子他爸已经在车站等着您了。
大师,您找一下车站后门那儿,停着一辆灰色的车,挺显眼的,旁边没别的车和人,就他自己在。
我已经把您的电话号码给他了,要是您一时找不到,他应该会打电话给您的。”
陆离点头,对着话筒说:“好的,我找找看。”
说完,他收了线,目光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两个还在原地打转。满脸迷茫等着警察来的盗墓贼。
又瞥向街角那个紧张兮兮地蜷缩着身子,似乎对眼前一切充满恐惧的妇女。
她眼神涣散,双手紧紧轮椅的把手,显然是受惊过度,连日来的焦虑让她身心俱疲。
她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因为陆离的送给她自己一缕鸿运的原因,此刻也陷入了没有痛苦的沉睡之中。
陆离看到自己的鸿运的确有帮助到人,嘴角向上弯了一下,一缕温和的佛光逸出,若有若无地拂过那妇女的额头。
佛光过处,妇女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狂跳的心也趋于平缓,连日积压的焦虑悄然消散,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与平静。
做完这一切,陆离撑起黑伞,一枚鬼气铜钱悬浮在身前,滴溜溜转动着,为他指引陶依丈夫所在的方向。
他迈步跟上,行走间,低头看了一眼道袍的衣襟,那有一片娇艳欲滴的桃花瓣,不知何时悄然缀在他的袍角。
这是桃红夭消散前,留给他的最后一点“馈赠”。
陆离心念一动,感知着这片桃花瓣中蕴含的奇异力量。
它并非凡物,蕴含着桃红夭的一丝力量。
有了它,陆离对“惑心鬼气”的运用有了质的飞跃。
原本他的鬼气最多只能制造干扰方向感的“鬼打墙”,或者在一定程度上扭曲感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但现在,借助这片桃花瓣,他已能编织出更为精细、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
施展之时,甚带着一丝桃花冷香,使他人更难以自拔。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同样拥有灰色眼眸的桃红夭,她的幻境又该是何等精妙强大?
那个“桃花仙”,仅仅是借用了她部分力量形成的领域,就几乎隔断了自己与鬼神的联系,唯有黄泥鬼佛笔尚能催动。
若是桃红夭本体亲自施展“桃花源”,恐怕连自己也难以看穿吧?
思绪飘远,他遇到的几位身负阴阳眼之人,似乎都觉醒或掌握着独特的能力;白素衣操控的是“纸”,封逍遥驾驭的是“风”,桃红夭精通的是“幻”……
各有神异,莫测高深。
陆离下意识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眶。
那么,自己这双灰色的眼睛,所关联的,便是“鬼神”了?
心念电转间,那枚引路的鬼气铜钱已停了下来,轻轻震颤着指向不远处。
陆离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辆灰色的小轿车旁,不住地东张西望,神情焦急,显然是在找人。
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干干净净没有胡茬,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的气质严谨而板正,活脱脱一位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
陆离敛去周身气息,惑心鬼气自然流转,直到他无声无息地走到男人面前,才悄然撤去影响。
中年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就突然多了一个撑伞的年轻人,吓得他往后小退半步,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快速打量了一下陆离,只见对方身着古朴道袍,手持黑伞,气质幽深难测,结合这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
他心中那点因为职业本能而对年轻外表的疑虑瞬间被打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的敬畏。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您……您就是于月说的陆大师吗?”
陆离收起黑伞,露出了飘逸淡漠的面容,点了点头:“对,我叫陆离。”
确认了身份,中年人明显松了口气,同时手忙脚乱地替陆离拉开后车门:“陆大师您好,快请进,我叫魏云泽,是名中学教师。”
陆离弯腰坐进车内,魏云泽关好车门,这才绕到驾驶座上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忍不住急切地问,语气中充满了担忧道:
“陆大师,我家闺女那事……您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离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直接给出了答案:“是鬼神之事。”
他之前为此抛过铜钱,卦象已明。
“鬼神之事?”魏云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脸上闪过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身为教书育人的老师,以往对这类怪力乱神之说向来是敬而远之,甚至有些排斥。
可女儿身上发生的诡异事情,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再加上妻子的亲戚于月亲口证实,说她中元节确实撞了邪,就是被这位陆大师所救。
此刻亲耳听到陆离笃定的判断,又回想起他方才现身的神异,魏云泽心中那世界观终于彻底动摇,选择了相信。
他声音有些发颤:“那……那严重吗?”
“对我来说,算是小问题。”陆离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对你家孩子而言,严不严重,具体到了什么程度,需要我亲自去看过才能断定。”
魏云泽闻言,不敢再多问,只是连连点头:“是是是,麻烦大师了,我们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说着,赶紧专注开车,只想尽快赶回去。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时,速度慢了下来。
只见前方有几辆警车停得有些歪斜,显然是匆忙所致,导致道路有些拥堵。
警察们行色匆匆,似乎在处理什么紧急事件。
魏云泽归心似箭,看到堵车,不由有些焦躁,低声嘟囔道:“这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离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感应到那一缕附着在两个盗墓贼身上的、混合了桃花力量的惑心鬼气,已被现场众多警察身上旺盛的阳刚之气和凛然煞气冲散。
鬼气消散前传回了一些零星画面:那两个盗墓贼瘫倒在地,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可置信,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逗留如此之久,还莫名其妙地在此地下车。
他们挣扎着,却难以摆脱精神受到冲击后的混乱状态。
陆离不动声色地彻底收回了那缕残存的鬼气。
视线掠过警车,看到旁边一位妇女正在警察的温言安抚下,情绪逐渐稳定。
他轻轻笑了笑,回答魏云泽刚才的疑问:“一件好事吧,坏人得到了惩罚,好人也会得救。”
魏云泽听得似懂非懂,但既然是身边这位神秘莫测的大师所言,他本能地觉得其中必有深意。
尽管透过后视镜看到陆离年轻的面容时,仍会有一丝恍惚。
他顺着话头应道:“哦哦,那……那的确挺好的。”
这时,前方的道路疏通了。
魏云泽不再耽搁,驾驶着灰色的轿车,载着陆离,朝着家的方向快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