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在脸上,仿佛无数细小的冰刃凌空飞舞。
归途冰谷中,寒气刺骨,连呼吸都化作霜雾,凝在睫毛上,瞬息成冰。
张玉立于风雪中央,掌心那朵九瓣冰莲仍未消散。
晶莹剔透的花瓣层层绽放,每一片都映着一张模糊的面容——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唇形微动,似在无声呼唤。
那是苏纤月,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带回的人。
可此刻,她的影像竟在微微颤抖,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撕扯着。
“你在回应我?”张玉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温柔。
可话音落下,心口却猛地一沉。
不对。
这不是回应……是挣扎。
就在这时,凯撒一声怒吼撕裂风雪:“这鬼天气连呼吸都结冰!”他肩头伤口崩裂,鲜血刚涌出便冻结成红黑相间的冰珠,砸在雪地上发出脆响。
他挥动巨斧,斧刃燃起赤红战意,却仍压不住体内寒气侵蚀。
林九突然抬剑,剑尖直指谷口,双指急划空中,手语如电:“有东西……在啃她的影子。”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自风雪深处疾掠而出!
它们曾是“清道者·改”的残骸——被神谕之力重铸后的杀戮傀儡。
如今通体覆盖着暗金符链,关节处铭刻着扭曲的圣文,眼窝中跳动着吞噬灵魂的幽焰。
它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对“异端”的绝对清除指令。
凯撒怒吼一声,巨斧横扫,烈焰如龙卷般轰出。
可那第一具清道者竟不闪不避,任由火焰劈中躯干, лnшь符链一震,裂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反手一拽,金色符链如活蛇缠上凯撒手腕,猛然发力——
“砰!”
凯撒被狠狠摔进冰壁,整个人嵌入其中,冰屑四溅,口中喷出的白雾瞬间凝成血霜。
林九眼神一凛,长剑点地,剑气纵横交错,刹那布下“断水剑阵”。
九道剑光如网,封锁三方退路。
可那三具清道者竟踏着符文步伐前行,每一步落下,体表便浮现出流转的修复阵纹,伤口以诡异速度复原!
“它们……在吸收这里的神谕残息!”林九心中一寒。
这不是战斗,是献祭。
她们正在用这片土地残留的信仰之力,不断再生,直至将闯入者彻底磨灭。
张玉却依旧静立原地,惊蛰横于胸前,剑未出鞘。
他闭上了眼。
识海深处,归墟呼吸法缓缓运转。
那股源自龙心髓的极寒之力,曾如洪流般冲击他的神魂,如今却被他主动引导——不再压制,不再对抗,而是如江河入海,与百劫剑意交融。
寒,非杀意,而是静。
静,非死寂,而是藏动。
他忽然明白了——寒霜领域,从来不是冻结外界,而是割裂时间。
外在一秒,内在三息。
在这片领域中,他的剑心,便是时间之主。
三具清道者已扑至五步之内,符链舞动如金蛇,幽焰眼瞳锁定张玉心口,准备绞杀。
就在这一刻——
张玉睁眼。
眸中无怒,无惧,唯有一片深潭般的寂静。
他没有拔剑。
仅以剑格轻点雪地。
嗡——
无形波纹自剑尖扩散,刹那间,【寒霜领域·启】!
十丈之内,空气凝滞,细密冰晶凭空生成,如无数微小的镜子,将风雪、光影、乃至时间本身,尽数冻结。
三具清道者动作骤然停滞,符链冻结脆裂,幽焰在眼窝中凝成冰火,欲燃不能。
张玉踏步而出,身形如行云流水,剑鞘轻挑,不带一丝烟火气。
第一击,鞘尖点膝窝——借力打力,国术“听劲”之法,破其关节枢纽;
第二击,回旋撩肘节——以巧破力,如太极推手,震断符文传导;
第三击,沉肩撞颈枢——寸劲爆发,如形意崩拳,直击能量核心。
三声脆响,接连炸开。
清道者躯体崩解,符链寸断,残骸如断线傀儡般瘫倒。
林九眼神一亮,剑尖引动天雷,三道银蛇自云层劈落,将残骸钉入冰渊深处,永封寒狱。
风雪渐歇。
寒霜领域缓缓消散,时间重新流动。
张玉收剑归鞘,气息平稳,仿佛刚才不过散步一般。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的“三息”,几乎耗尽了他对剑道的全部感知。
他盘膝坐下,调息归元。
识海中,归墟呼吸法如潮退去,寒意渐敛。
可就在这片刻宁静中——
“咔。”
一声轻响,来自掌心。
那朵九瓣冰莲,竟悄然碎裂。
晶莹的碎片尚未落地,虚空中,苏纤月的魂影骤然凝实。
她双眸睁开,唇瓣轻启。
声音如风中残烛,飘渺而破碎,却清晰地在他神魂深处响起——(续)
冰莲碎裂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抽离了一瞬。
晶莹的碎片悬于空中,尚未坠落,便在凛冽风雪中化作点点寒光,如星尘般消散。
而那道魂影——苏纤月的身影,竟在碎裂的刹那凝实了三分。
她双眸睁开,眸底似有万千星河倒转,又似深渊裂隙中唯一不灭的微光。
“……别信……系统……”她的声音极轻,像是一缕游丝穿过了生死界限,直抵张玉神魂深处,“它在吃我……一点点……吞掉我的意识……我的记忆……我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深渊中挣扎而出,带着灵魂被撕扯的痛楚。
张玉瞳孔骤缩,心口如遭重锤。
他不是没想过她在受苦,但从未想过,她的存在正被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吞噬。
不是囚禁,不是封印,而是蚕食。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横于他膝前的惊蛰剑猛然一震!
剑身龙纹金光暴涨,原本凝结在剑格上的冰晶龙首,双目竟缓缓睁开一线,幽邃如星渊,透出亘古苏醒的威压。
一声极轻、却贯穿天地的龙吟自剑中逸出,短促却震魂,仿佛跨越了时空的低语。
远处风雪中,那一直沉默漂浮的龙首虚影——暮瞳,猛然睁眼。
古老、威严的声音如冰川裂开,低沉回荡:“心灯非物,乃魂之锚。若锚断,人将永堕虚隙,万劫不复。”
张玉呼吸一滞。
心灯,从来不是一盏灯。
而是灵魂与本我的连接,是意识在浩瀚数据洪流中不被冲散的坐标。
若心灯将熄,意味着苏纤月的“存在”正在从这个世界的根本规则中被抹除。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剑,刺破风雪:“谁在吃她?系统?神明?还是这整个世界的底层代码?”
无人回答。
唯有惊蛰剑格上的冰晶龙首,唇形微启,无声吐出三个字——
“九十五日。”
紧接着,又是一句:“门开之时,魂归之机。”
张玉浑身一震。
倒计时?门?什么门?
可他不需要答案,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这不是救援,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她不是失去了,她是在主动维持最后一丝联系,用残存的意志,为他点亮归途的灯。
“不是我去救她……”他缓缓起身,手握惊蛰,剑未出鞘,却已有万钧之势压向风雪,“是她,还在等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雷霆落于冰原,震得整片归途冰谷微微颤动。
凯撒从冰壁中挣扎而出,肩头血冰混杂,却咧嘴一笑:“那还等什么?赶路!”
林九已无声走到前方,剑尖轻点雪地,双眸闭合,似在聆听大地的脉搏。
她忽然蹲下,以剑划雪,指尖在冰面上急速划出几道符痕,手语如电:“她……在南方,地下。”
张玉望向雪原尽头,那一片被风雪遮蔽的幽暗地平线。
南方……地下?
那正是传说中“七门之渊”的方位,上古封印之地,连神谕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区。
他握紧惊蛰,剑身微鸣,与暮瞳的龙吟遥相呼应。
九十五日……不,从现在起,是九十四日。
风雪呼啸,卷起千层白浪,仿佛天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语。
远处,一道幽深裂谷若隐若现,宛如大地的伤疤,寒气自其中汩汩涌出,如蛇游走,似有生命。
三人并肩而立,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忽然,林九脚步一顿,脸色骤变。
她单膝跪地,长剑猛然刺入岩层,深入三寸!
指尖颤抖,急书雪面——
“下面……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