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吴老二在茶馆里吃午饭,万善没让茶馆特意准备,跟伙计一起吃土豆白菜疙瘩汤。
吴老二滴了辣椒油后提起潘家,“大哥,潘巧红跟她对象定了国庆结婚,还帮她妈史莲找了活儿干。”
“我记得她对象是原来皮鞋厂保卫科石科长的侄子是吧?”万善不喜欢疙瘩汤里放香油,点了些香醋,热气带着酸味冲鼻子,舒服。
“对,叫石林,跟烟一个名。”
姚墨搅着疙瘩汤问:“潘良酉跟余盈又起了幺蛾子?余盈都怀孕了他俩还打啊?”
“打,潘良酉现在有点疯,还跟余盈打,大半夜嗷嗷喊。居委会上门调解好多次,当面答应好好的,扭头该打还打。”
“嘿!真特么牲口。”姚墨骂完吃一口苤蓝疙瘩丝,“余盈现在肚子都起来了,不怕把孩子打掉啊?”
“疙瘩丝给我推过来点,嗯,潘良酉又不是缺心眼,不打肚子,听妇联的大姨说掐大腿,脱了衣服检查大腿都紫了。”
“什么玩意儿?我黑子是看不惯余盈,她过成这样自作自受,但是怀孕了还被家里爷们这么打,我听了心里不舒服。余炼铁没去给妹妹做主?余盈就非得在老潘家?回娘家多好。”
“她回不了娘家了。”
“怎么地呢?”
“余炼铁去找王春桃麻烦,被王春桃她爷们找人揍了,腿被打断了。”
万善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细说。”
吴老二放下勺子,比比划划讲起缘由。
“潘忠跟尤凤芸滚炕上那次,不是被当强尖犯给判了吗?估计余盈想到自己跟潘良酉被捉奸那次,也有王春桃的手笔,所以跟她二哥余炼铁说了这事儿。”
“余家这对兄妹不知道咋琢磨的,余炼铁去堵王春桃,让她给余家个说法。不管怎么样吧,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俩人也睡过一铺炕,心咋能这么狠呢?”
姚墨倒吸一口凉气,“吴老二,你说话有点重点行不?这一大串好像你在现场似的。”
“我可不就在现场,别的事我不爱参与,潘余两家的事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去瞅瞅。”
“接着说啊,当时不老少人呢,王春桃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要回屋,余炼铁‘啪’一下就把大门按住了。他说咋地啊?他又不是来重续前缘的,就是想要个说法。”
“他要啥说法?”
“我前头说了啊,余盈找余炼铁说发生这么多事儿,处处都有王春桃的身影,这里面指定有她使坏。哎!黑子哥别捣乱,打断我思路。”
“余炼铁挡着大门,王春桃也不着急了,抱着膀子说,余炼铁亏你还是个老爷们,粘粘乎乎还不如那炖烂的粉条子。”
“过去的事儿总提干啥,这婚也离了,工作也帮忙找了,还过来找事儿。咋地啊?离了婚还得养前夫一辈子啊?”
“余炼铁也是完犊子,一到关键时候嘴跟缝上了一样,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让王春桃给余盈一个交代,给潘家一个交代。周围看热闹的都听腻了,像特么庙里老和尚念经,没点新意。”
“我当时以为吵不起来,王春桃他爷们回来了,别看四十来岁,体格里老壮了,抓着余炼铁问他是不是欺负自己媳妇,要跟他单独唠唠。”
吴老二说到此处,端碗对着嘴喝一口疙瘩汤,“肉联厂伙食是真好,那老家伙真有劲儿,余炼铁以前也是石头厂,没舞扯过那老爷们,被人家带走了。”
“你跟过去了吗?”
“这话说的,余炼铁挨揍我能不跟过去看嘛,大哥最讨厌别人说话不实诚,我必须亲眼看到。”
“那个叫啥的副主任也挺黑,跟余炼铁唠了一阵儿还塞了十块钱,说怎么也是春桃以前的爷们,不念旧情也不能结仇,场面话说的老好了。”
“余炼铁也缺心眼,人家给你台阶又不是服软,他自己不觉景儿呢,拿着钱下馆子喝酒。晚上回家半道儿上就被人套麻袋,腿直接干断了,我亲眼看见的。”
姚墨放下空碗点烟,“肯定是王春桃他爷们干的!这老小子是挺黑,表面跟余炼铁和解,转身就找人弄他。”
“嗯呐呗,怎么说那也是肉联厂副主任,能被个临时工给威胁了?我打听了,那家伙年轻时候也是街头打架的,不是个善类。”
“余炼铁腿断了在家修养呢,哪有空照顾余盈,余炼铁说自己断腿都是被余盈害的,余盈就是个扫把星,他抓潘良酉要皮鞋那次,也是被余盈妨的。余盈回不了娘家,只能在潘家跟潘良酉打架,现在也打出经验了。”
万善吃了两碗疙瘩汤,随口问:“怎么打出经验了?”
“前面反抗但是力气没男的大,后来被打急眼了就护着脸挺大肚子冲锋,拿炉钩子跟潘良酉对打。打完就去砸史莲和潘巧红的门,家里玻璃都敲碎了,谁也别想睡。”
姚墨诶了声,“那她没吃亏啊?”
“我啥前儿说她吃亏?潘良酉偷袭掐她大腿,她把潘良酉下面踹了一脚。后来史莲看不下去,让余盈跟自己住一屋。”
吴老二扒拉碗疙瘩汤,“大哥,余盈还找过我一次,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熟悉的绿茶味儿上头,万善皱着眉头,“她跟潘良酉结婚对不起我什么?还以为我跟当年一样围着她转呢?她过得不好我还要难受吃不下饭啊?地球离了谁照样自转公转。”
“那大哥我以后还要不要看着潘家?”
“看着,余盈必须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你作为邻居可以施以援手。”
“这孩子有什么说道儿?”
“当我善心发作,替潘家留个后,希望潘良酉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万善说话的时候,吴老二和姚墨感觉后脖子发冷,忍不住打个冷战。
‘嗒嗒’
敲门声吓吴老二一跳,“谁?”
从国营茶社挖到红光茶馆的郑广学推门进来,“万老板,隔壁包间来了两个同志,我听他们提到保卫局。”
万善欣赏地看着郑广学,当初挖人就是看重他的头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听。
“听到姓啥了吗?”
“其中一个姓楚,另一个岁数大的不知道。”
见万善思考,郑广学凑近小声说:“那屋有个装饰画,后面有个铜管,像是以前茶馆留下来专门听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