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安踏过那道血色门户,天地骤然一变。
眼前不再是血海与棺影,而是一片苍茫灰白的虚空。风声飒飒,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时间、空间、因果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她低头望去,脚下是一条由光点凝聚的长河,河水逆流而上,流淌着无数模糊的身影。他们哭,他们笑,他们生,他们死……那是无数生命的缩影,化作轮回的影像,不断演绎。
“这里……就是第八重劫——轮回之境。”
剑灵的声音罕见地变得低沉凝重:“这是最难的一关,不是与人争锋,而是与自身宿命的交锋。很多人宁愿在血棺残灵中被吞噬,也不敢踏入这里。”
沈芷安眉目微敛,却没有退缩。
她缓步踏上光河,瞬间,天地剧烈震动,无数轮回影像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第一幕。
她看见自己是个婴儿,在一个普通农户家中啼哭。父母劳作艰辛,最终因疫病双双倒下,只留下她孤零零的身影。
——第二幕。
她看见自己少年习剑,天资不显,屡屡受辱,甚至被逐出宗门,在大雨夜里孤身一人抱剑而泣。
——第三幕。
她看见自己立誓不屈,终于踏上剑道巅峰,却因性情孤傲,众叛亲离,终究独自一人守着无尽剑冢,直到白骨化灰。
这些画面并非她的过往,而是轮回长河在向她展现——“若无今日所选之路,你将有无数命运的可能。”
剑灵低声道:“这就是轮回之境的可怕之处。它会让你怀疑,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否正确,甚至会让你陷入无数可能的命运中,无法自拔。”
沈芷安静静注视这些影像,没有立即出剑,而是缓缓闭上眼。
她心中响起自己的声音:
“命运给我什么,我不在乎。因为我的剑,从来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话音落下,剑光骤然绽放!
光河被劈开,无数虚影崩碎,化作光点消散。
然而,轮回之境并未因此结束。
轰隆!
虚空再度震动,新的幻境浮现。
这一次,沈芷安看见了自己真正的过往。
她看见年幼时的孤苦,看见母亲死于劫难时的无助,看见父亲含泪托孤的背影。她看见自己踏上剑道时的执拗与倔强,也看见了与师门、与故人一次次的离散与背叛。
这些并非虚妄,而是她的真实。
轮回之境低沉开口:
“沈芷安,你所走过的一切,不过是命运的安排。你以为你在选择?不,你只是被推着走。你若抗拒,便会像曾经那样,失去、痛苦、孤独。你逃不过。”
虚空中,无数自己的身影浮现出来。
有的她跪在剑冢前,满脸泪痕;
有的她浑身是血,倒在战场上;
有的她心如死灰,将剑埋入尘土。
她们齐齐盯着沈芷安,冷冷开口:
“放弃吧,你改变不了命运。”
那一刻,沈芷安感到心头仿佛被无数枷锁缠绕,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剑在手中变得沉重,仿佛随时会坠落。
这是第八劫真正的恐怖——不是杀伐,而是轮回的宿命感。它会让人相信,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宿命的棋子。
剑灵急声喝道:
“芷安,记住!剑道之人,最忌被心困!你若屈服,便再也无法走出轮回!”
沈芷安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无数“自己”,忽然微微一笑。
“你们说我改变不了命运?可我一路走来,不就是不断逆命而行吗?若一切都是命数,那我早已死在孩提时,而不是站在这里。”
她猛地抬剑,剑光如怒海狂潮,直劈那些虚影!
轰——!
无数“自己”的身影瞬间崩碎,长河震荡,虚空破裂。
但下一刻,轮回之境暴怒了。
“你竟敢不信命!”
天地间骤然浮现出一尊巨大无比的阴影,俯瞰苍生。那是轮回之主的投影,掌控无尽生死,俯视沈芷安。
它的手掌缓缓伸来,整个天地都在随之压迫,光河彻底沸腾,亿万魂影在嚎哭。
沈芷安仰头望去,眼神坚定不屈。
她轻声道:
“命运若真不可改……那便让我一剑劈开这轮回!”
轰隆!
她体内的黑白双纹骤然大放光明,生死交织,轮回反转,化作一股超越生死的剑意。
她高举长剑,纵身而起。
“斩!”
这一剑落下,黑白之光横贯虚空,生死逆转,轮回破碎!
轮回之主的投影被硬生生劈开,虚空裂成两半,无数轮回光影瞬间土崩瓦解。
长河咆哮着崩塌,亿万魂影化作光雨散落,天地间恢复宁静。
沈芷安独自立在虚空之中,气息绵长,眼神却愈发坚定。
剑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掩的震撼:
“芷安……你真的……以剑意劈开了轮回之境。”
沈芷安收剑而立,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低声呢喃:
“第八劫,轮回……我已渡过。”
虚空深处,一道新的门户悄然开启,通向第九重劫。那里的气息,比此前所有关卡都要恐怖。
沈芷安的目光,落在那门户上,眸光如剑。
“前路再险,也阻我不得。”
她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门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