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安盘膝而坐,天地之间的气息仿佛凝固。她胸口那枚暗红烙痕,正如一枚埋在血肉深处的劫种,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燃起无可熄灭的烈焰。
她已经习惯了痛楚,可这一次不同。自从踏出“寂灭天渊”,穿过那一片连仙神都不敢轻易凝望的死域后,这烙痕似乎被某种无形之力唤醒。它不再仅仅是灼烧皮肉的伤口,而是带着某种来自更高层次的“命运波动”,震得她的心神时刻颤栗。
洛长风在不远处凝视着她,眉头紧锁。
“芷安,你不能再强行压制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沈芷安缓缓睁开眼,眸光宛若幽夜深处的星辰,冷而坚定:“若不压制,它便会彻底吞没我。长风,我清楚自己身上的路……这烙痕并非凡物,而是‘命烬’的先兆。”
“命烬?”洛长风心头一震。这个词,他在古籍中见过,却一直以为只是虚无传说。
据记载,命烬并非凡火,而是天道对某些“逆命之人”的最终审判。当命烬燃起之时,人的一生、寿元、道途都会化为燃料,直至彻底化灰。
“难道,命运真的要在你身上燃烧殆尽?”洛长风低声道。
沈芷安没有回答。她只是抬手,指尖划过烙痕,瞬间,一股剧痛席卷全身。血肉如被烈火烤灼,她却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了下来。她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如毒蛇般盘绕在经脉中,不断寻找破口,欲要冲天而出。
她忽然忆起,在“清和幻境”中斩灭心魔的那一剑。那一剑本该斩断阴影,可为何偏偏在自己体内,留下了这枚烙痕?
她心底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也许,那道心魔并未真正消散。它以命运为媒,以她的寿元为祭,留下了烙痕,这烙痕,就是“劫主”的种子。
若不解决,她迟早会沦为劫主的容器。
“芷安,你打算如何?”洛长风声音沙哑,他很少这样失态。
沈芷安缓缓起身,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眼神坚定如剑:“去命河。只有命河,能洗净这命烬。若连命河都无法熄灭……那就让我以自身之火,将它彻底焚尽!”
“命河……”洛长风喃喃道,神色沉重。命河是九州传说中最古老的存在,贯穿天地,汇聚万古因果。任何人若敢踏入其中,便等于与整个天道对抗。成功者可逆命改生,失败者则连魂魄都会被命河湮灭,永不超生。
“你明白后果吗?”洛长风盯住她,声音沙哑,“命河不是修行者的渡口,它是——诸天的葬地!”
沈芷安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却有无穷悲壮:“我从来没有退路。若命运要让我化为烬火,我宁愿在命河中留下最后一剑,也绝不沦为劫主的傀儡。”
这句话,如雷霆一般震在洛长风的心头。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劝阻,沈芷安的心意已决。她这一路走来,从未有过退缩。哪怕是天道设下的无数杀局,她也一步步破之。
可这一次,他隐隐觉得,沈芷安面临的,将不再是“局”,而是——整个天道的底线。
就在这时,远方天际骤然传来轰鸣。
虚空震裂,一缕缕黑色气息宛若触手般探出,遮天蔽日。那是熟悉的“劫影”。可不同于以往虚幻的投影,这一次,它们竟在天空中汇聚,逐渐凝成一尊高大无比的虚影。
那虚影冷冷俯瞰大地,声如九幽:“命烬已燃,烬火将起。凡尘之人,终将归灰。”
声音落下,九州各地的山河同时震荡。无数百姓抬头望天,只觉心头无端生出惶恐。即便隔着无尽距离,那种压迫感也如实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劫主……”洛长风脸色惨白。
沈芷安却只是仰望虚影,目光如剑,声音冷厉:“若命运只懂焚尽,那我便以命,破命!”
她的体内,暗红烙痕在这一刻彻底燃烧。烈火冲天而起,将四周虚空焚得扭曲。她的发丝被火焰映照,宛若浴火而生的女战神。
洛长风心头剧痛,他知道,这是命烬真正的“初动”。一旦彻底燃烧,沈芷安所有的寿元都将化为火焰,直至将她燃成灰烬。
他大喝一声,强行催动剑阵,万道剑光飞舞,想要替她分担火焰。可火焰一触即碎,连剑光都被焚得寸寸崩裂。
“长风!”沈芷安厉声喝止,“这是我的劫,不容旁人染指!”
她一步步走向天空,那燃烧的身影,仿佛要以自身为薪,去与那俯瞰的虚影正面对抗。
天地在这一刻屏息。
所有注视此景的人,都心生一种幻觉——她不是在燃烧自己,而是燃烧整个九州的命运。
火焰映照山河,烙痕灼烧虚空。劫主虚影俯瞰大地,冷笑声回荡:“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而沈芷安,手中长剑高举,火焰顺着剑锋直冲九天,她一字一句,宛若誓言:“哪怕化为灰烬,我也要斩破你的阴影!”
剑光与火焰在天空中汇聚,化作一条逆命之光,直劈劫主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