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风声忽然止息。
血雾,仿佛一夜之间席卷四野。浓稠得如同被泼洒的猩红墨汁,将天穹与大地连成一体。即便是烈阳高悬,那抹金光落入其中,也立刻被吞没,像是投入无底深渊。
沈芷安站在废墟般的战场之上,指尖尚留着斩裂阴影后的余烬,她的剑刃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清澈,反而被暗红的光泽侵染。胸口的烙痕在这一刻剧烈跳动,仿佛与远方某种未知的力量呼应。
“来了……”
她低声呢喃,目光冷冽,却不可抑制地带着一丝压迫感。
空气骤然凝固。血雾深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那身影先是模糊,如鬼魅游荡,待到近前时,才逐渐显露出轮廓。
——是一个男子。
他穿着古老的墨红长衣,衣角带着破碎的血纹,眉目清冷,似乎生来便无情绪。他的眼眸并非漆黑,而是深不见底的血色旋涡,仿佛能将人整颗心神吸入其中。
最骇人的是,他的眉心,亦烙着一枚暗红印记。那烙痕与沈芷安心口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比她的更完整、更深邃,仿佛活着一般在缓缓蠕动。
白青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符剑,低声道:“烙痕……和芷安的一模一样!可、可他的气息,比阴影更可怖……”
男子脚步落下,每一步,地面便泛起血莲般的涟漪。莲瓣翻卷,仿佛天地皆要臣服于他的脚下。
“你终于现身了。”沈芷安紧握长剑,声音冷如冰锋。
男子目光投向她胸口,那抹暗红印记随着他的注视而躁动,几乎要挣破血肉。沈芷安闷哼一声,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男子嘴角勾起,冷淡的语调像是寒铁撞击:“你承载着我失落的半身,终究还是逃不过与我相见的宿命。”
沈芷安心头一震。她原以为烙痕不过是命劫余痕,却未想到,在世间竟还有另一个与她烙痕呼应之人。
“你是何人?”沈芷安喝问。
“血莲继承者。”男子淡漠吐出四字,声音在血雾中回荡,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他代言。
血莲?
沈芷安心神一震。她在幻境中曾见过“血莲八瓣”的虚影,那时便心生警惕,如今却被证实并非虚妄。
“荒唐!烙痕既在我身,便是属于我命途的一部分,与你何干!”她抬剑直指来人,气势如虹。
男子微微摇头,仿佛看一个执拗的小孩:“你,不过是半残之体。烙痕分裂,你得其七瓣,而我承载本源。若血莲不合,你将永远只是虚影。若血莲合一,你便归于我,成我之躯。”
“痴人说梦!”沈芷安剑光骤起。
剑光化虹,斩破血雾,直逼男子眉心。那一瞬间,剑鸣震荡,仿佛有雷霆劈落。
男子不闪不避,只抬起手掌。血雾翻涌间,他的手指轻轻一握,剑光竟被硬生生捏碎,化作无数光屑溃散。
沈芷安心头一震,手中剑身嗡鸣,似乎也因对方的气息而颤栗。
“你体内的烙痕,不过依附而生,不足以抗衡真正的本源。”男子冷漠开口,声音像是铁锈摩擦,带着碾压一切的傲慢。
沈芷安脚步未退,反而一步踏前,长剑指天,剑意如潮汐般澎湃:“无论什么本源、继承者,只要敢妄图夺我身心,我沈芷安一剑斩之!”
轰!
她周身剑气骤然爆发,化作滔天剑潮,血雾瞬间被撕开一道裂口。无数剑意汇聚,如银龙狂舞,直卷男子而去。
男子神色依旧不变,只是抬手一挥。血色莲瓣在他指间盛放,宛若天女散花,将所有剑意尽数吞没。天地间,血莲与剑意争锋,空气被挤压得轰然炸裂。
沈芷安闷哼一声,喉头涌出一丝腥甜,却仍旧硬撑着不退。
白青鹤惊骇欲绝:“他的力量……比阴影更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心魔,而是真正与烙痕同源的存在!”
男子冷眼看着沈芷安,声音如判决般落下:“你迟早会明白,血莲不可逆。你抗拒得越强烈,它吞噬你就越快。烙痕在呼唤我,也在呼唤你。等它盛开之日,你必然归我。”
话音落下,他身影化作漫天血雾,瞬间消散,只留下空荡荡的天地与犹在翻腾的血莲余波。
沈芷安气息急促,剑尖刺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住身形。胸口的烙痕此刻疯狂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她的手指因为剧痛而不断颤抖。
白青鹤与洛长风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芷安,你怎么样?”
沈芷安额头沁出冷汗,咬牙摇头:“无妨……只是这烙痕,似乎在……渴望……与他共鸣。”
她的声音愈发低沉,瞳孔深处闪烁着暗红的微光。那光芒并非属于她,而是烙痕的躁动。
天地间的血雾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在场的人都清楚,他们真正的敌人,才刚刚现身。
沈芷安抬起头,目光冷冽,却掩不住心底的沉重。
“血莲继承者……”她喃喃自语。那声音像是誓言,又像是咒语。
——这将是她命劫中最难以逃脱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