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烬的提议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在充斥着能量嗡鸣和远方威胁逼近声的回廊里，激起无声的巨浪。
合作？与一个声名狼藉、动机不明、刚刚还试图招揽林曦的星盗头子？
顾夜珩的枪口没有丝毫晃动，冰蓝色的眼眸里凝聚着风暴前的死寂。理性在疯狂叫嚣着拒绝，信任赵烬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现实是，仅凭他和状态极差的林曦，应对接下来的危机生存概率极低。赵烬刚才展现出的、对这些古老造物的了解和那精准的打击，确实是他们急需的。
林曦紧紧攥着玉佩，心脏狂跳。她对赵烬有种本能的忌惮，他那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神深处，总藏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锐利，让她无所适从。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的目的。”顾夜珩的声音冷得像绝对零度的冰，枪口依旧指着赵烬，“具体是什么？”他需要评估这合作的价值与风险。
赵烬咧嘴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用磁暴铳的枪管随意地敲了敲旁边瘫痪的守卫，发出铛铛的轻响：“都说啦，宝贝啊。比如……这些铁疙瘩的设计图？或者那边核心室里可能藏着的、关于怎么摆弄星星的说明书？”他语气轻佻，但眼神却瞟向了回廊更深处，那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然，”他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如果运气好，能捡到一两块‘星纹石’什么的，那就更好了。那玩意儿，可是硬通货。”
星纹石！他果然知道！而且听起来，他寻找的并非虚无缥缈的知识，而是更实在的、具有力量的物品！
顾夜珩脑中飞速权衡。赵烬的目标明确，且与叛军企图掌控遗迹力量的目标存在本质冲突，短期内利益或许一致。可以利用。
“可以。”顾夜珩终于缓缓放下了枪，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暂时合作。但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任何可疑举动，我会第一时间清除了你。”
“哇哦，好大的官威，好吓人，我好怕怕。”赵烬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脸上却全是戏谑，“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赶紧的吧，大家伙要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回廊深处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巨兽咆哮般的嘶鸣！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走哪边？”顾夜珩立刻看向林曦。现在她是唯一的向导。
林曦强压下对赵烬的恐惧和对未知威胁的心悸，再次集中精神感知。回廊的能量流因为防御系统的全面激活而变得越发混乱狂暴，但那条指向“控制中枢”或“安全区”的路径，在记忆碎片的指引下，依旧隐约可辨。
“这边！”她指向回廊左侧一个不起眼的、能量流动相对“平缓”的岔口，“那里……好像能避开正面冲击！”
三人毫不犹豫，立刻冲向那个岔口。赵烬甚至顺手从一具瘫痪的守卫身上粗暴地拆下了一块还闪烁着微光的、带有星纹的能量核心模块，塞进了自己的背包。“研究材料。”他笑嘻嘻地解释，没人理他。
刚冲进岔口，身后的主回廊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和爆炸声！显然，更强的守卫已经抵达了他们刚才的位置。
这条岔路更加狭窄，墙壁上的星纹光芒也相对黯淡。但没等他们松口气，前方通道突然开始扭曲、变形！墙壁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闭合！
“啧，还会关门打狗？”赵烬骂了一句，抬手就要用磁暴铳轰击。
“别！”林曦急忙阻止，“强行攻击会引来更多！看地上！”
只见地面上，一些原本黯淡的星纹节点正依次亮起微光，形成一个不断变化的图案。
“是密码锁！”林曦瞬间明悟，“需要按照正确的能量注入顺序点亮它们！错误就会彻底锁死或者触发陷阱！”
时间紧迫，后面的追兵随时可能发现这个岔路！
“顺序是什么？”顾夜珩急问。
林曦额头冒汗，飞速地回忆比对记忆碎片。“左三……右一……中二……不对！是循环序列！基于……基于‘织网’第三定律的变体……”她语速极快，报出一连串晦涩的指令。
顾夜珩毫不犹豫，根据她的指示，用匕首柄快速而精准地敲击地面相应的节点！
嗡……嗡……嗡……
随着最后一个节点被点亮，前方蠕动的墙壁骤然停止，然后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
“漂亮！”赵烬吹了个口哨，第一个窜了进去。
这条通道一路向下，温度明显降低。两旁的晶体墙壁逐渐被一种深色的、类似玄武岩的材质取代，上面雕刻的星纹也更加古老和抽象。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没有任何华丽的水晶或设备，只有一个简单的石台。石台上方，悬浮着一块约莫婴儿拳头大小、不规则的多棱面晶体。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将人视线吸进去的幽蓝色，内部却有点点银芒流转，如同浓缩的星河。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而浩瀚的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让整个石室的能量场都变得稳定而祥和。
仅仅是靠近它，林曦就感觉精神上的疲惫和刺痛被缓解了不少。顾夜珩也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连赵烬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眼神变得十分凝重。
“星纹石……”林曦喃喃道，记忆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能量节点……也是……记忆的碎片……”
“这就是那硬通货？”赵烬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别动！”顾夜珩的枪口瞬间再次抬起，对准了他，“合作不包括分享战利品。”
赵烬脚步一顿，摊摊手，脸上又挂起那副欠揍的笑容：“哎呀，别那么小气嘛，见者有份啊。再说了，这玩意儿能量强得很，你能搞得定吗？别一不小心把我们这个地方全炸了，那我们也一起呵呵了。”
就在这时，石室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上方传来令人不安的撕裂声！
“上面的战斗波及到这里了！结构不稳定！”林曦惊呼。
更糟糕的是，那块悬浮的星纹石似乎受到外界能量干扰，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内部的星河运转加速，变得有些狂暴！
“它要失控了！”林曦感受到其中能量的急剧攀升，脸色发白，“必须稳定它！或者带走！”
“怎么带？”顾夜珩问。这东西显然不能用手直接碰。
“用……用同源的能量包裹……比如……”林曦看向顾夜珩，“你的能量武器残余能量或许可以……但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
顾夜珩皱眉，他对能量精细控制的信心远不如战术指挥。
“啧，麻烦。”赵烬却突然上前一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古旧无比的、刻满了封印符文的金属盒子，“还好爷爷我有备而来。‘禁能石’打造的盒子，专克各种能量暴动。”
他打开盒子，里面衬着柔软的黑色绒布。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凑近那枚开始剧烈震颤的星纹石。
就在盒子靠近的瞬间，星纹石的躁动果然被压制了一些。
但就在赵烬即将把石头收入盒中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星纹石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的能量冲击，并非攻击，而像是一种最后的、绝望的呼唤！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穿透了石室，穿透了层层岩壁，传遍了整个遗迹，甚至可能传向了更遥远的星空！
同时，石台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被这股能量冲击激活，猛地投射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惊肉跳的动态画面——
那是一片陌生的星域，背景是扭曲的星云。一艘庞大得超乎想象、风格迥异于人类科技、通体漆黑的梭形战舰，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它的表面没有任何标志，只有无数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化的幽暗纹路。
画面一闪即逝！
但所有人都看清了！
那绝非人类造物！也绝非已知的任何宇宙文明风格！
那是什么？！
星纹石最后的呼唤，召唤来了什么？！
赵烬眼疾手快，趁此机会，猛地将暂时力竭的星纹石扣入盒中，啪嗒一声合上盖子，瞬间隔绝了所有能量波动。
石室陷入死寂。
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方才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刚才……那是什么？”林曦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顾夜珩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认出了那种风格——与他年轻时在一次极端机密任务中接触过的、未被证实的、被称为“虚空潜行者”的传说生物科技碎片，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赵烬紧紧抱着那个金属盒子，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只有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震惊和极度兴奋的复杂表情，他喃喃自语：
“……‘渔夫’……这么快就来了？”
渔夫？这个词让顾夜珩和林曦的心同时沉向了无底深渊。
星纹石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烛火，果然引来了无法想象的、来自深空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