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然滑开的洞口,幽深,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咽喉,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没有光芒,没有声息,只有一股比外界更加浓郁、更加陈旧的腐朽香料气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檀香与血腥交织的怪异味道,从中缓缓飘散出来。
林默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洞口。理智在疯狂警告他,这极可能是另一个陷阱,比那问心桥更加致命。但怀中的陈祎蔓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溢出的暗灰色血迹更多了,那寂灭之意如同附骨之疽,正在持续侵蚀她的生机。他的魔元与那丝佛力结合的奇特力量,只能勉强延缓,却无法逆转这个过程。
“镇魂石”是唯一的希望。而希望,似乎就在这洞口之后。
他没有时间犹豫。
林默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那令人不安的洞口,而是低头对怀中的陈祎蔓沉声道:“抱紧我。”
陈祎蔓意识有些模糊,但听到他这句话,残存的清醒让她苍白的脸上再次掠过一丝抗拒。让她主动抱紧这个魔头?
“不想死就别废话!”林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躁。他需要解放双手,应对洞内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陈祎蔓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艰难地抬起虚弱的双臂,环住了林默的脖颈。这个动作让她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了他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是尴尬,是屈辱,还是……一种在绝境中被迫产生的、扭曲的依赖?
林默不再耽搁,一手稳稳托住陈祎蔓的腿弯,将她横抱而起(这个姿势让他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另一只手紧握弑魔枪,魔元护住全身,同时那丝佛力也被他调动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晕,以应对可能存在的佛门禁制或寂灭煞。
他迈步,毅然踏入了那幽深的洞口。
一步踏入,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那昏黄压抑的天光瞬间消失,被绝对的黑暗吞噬。但这黑暗并非虚无,其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金色光点,它们缓缓飘荡,映照出脚下是一条不断向下延伸的、宽阔的石阶。空气中那股檀香与血腥混合的味道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梵唱回音,若有若无,听不真切,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庄严肃穆,与这环境的死寂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林默将神识催发到极致,小心翼翼地步步下行。石阶两旁是光滑的黑色石壁,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残迹,描绘的似乎是僧侣诵经、佛陀讲法的场景,但那些佛像的面容大多被某种力量刻意磨损,显得模糊而诡异。
越往下走,那股低沉的梵唱回音似乎清晰了一分,而檀香与血腥味也越发浓郁。陈祎蔓在林默怀中不安地动了动,那梵唱似乎让她好受了一些,但血腥味又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终于,漫长的石阶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中央,是一座与他们在外界看到的、那陵墓般建筑外形相符的巨大殿堂。殿堂通体由那种哑光黑石砌成,造型古朴恢宏,殿门紧闭,上面刻着的,正是那个完整的、散发着淡淡微光的轮回盘图案!
这里,才是真正的“往生殿”入口!
而在殿堂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地面,并非石板,而是由无数暗红色的、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泥土铺就,踩上去有一种粘稠的软腻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广场的四周,矗立着数十尊黑色的、形态各异的佛像。
这些佛像与寻常寺庙的宝相庄严截然不同。它们有的面容扭曲,呈现忿怒相,眼中却流下黑色的血泪;有的双手结印,指缝间却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有的甚至肢体残缺,露出内部中空的、如同被蛀空般的结构。每一尊佛像都散发着一种极其矛盾的气息——既有佛门的庄严法度,又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与死寂。
而那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源头正是这片广场和这些诡异的佛像!
“这……这是什么地方?”陈祎蔓虚弱的声音中充满了惊骇,眼前的景象比她见过的任何魔道场所都要邪异。
林默眉头紧锁,他的心也沉了下去。这绝不是他想象中的、藏着佛经传承的祥和净土。这里更像是一个被亵渎、被扭曲的佛门葬地。
他的目光扫过广场,最终定格在往生殿那紧闭的大门上。门上的轮回盘图案,是此地唯一看起来“正常”的东西。
必须打开它!
他抱着陈祎蔓,一步步踏上那暗红色的广场。脚步落下,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在泥土下的哀嚎。
就在他走到广场中央,距离殿门尚有百丈之遥时,异变发生了!
周围那些静止的诡异佛像,它们的眼睛——无论是流着血泪的,还是空洞的——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亮起了猩红色的光芒!
“嗡——!”
低沉的梵唱回音骤然变得高亢、尖锐,充满了怨毒与杀意!数十尊佛像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僵硬地转动脖颈,猩红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闯入者——林默的身上!
一股庞大无比、混合了佛力、怨念、死寂与血腥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这威压之强,远超之前的金刚法相,甚至让林默感到呼吸困难,周身的魔元与佛力光晕都剧烈波动起来!
“擅闯往生禁地者……堕无间轮回!”
一个混合了无数声音的、非男非女的宏大音响,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
紧接着,距离最近的一尊忿怒相佛像,猛地抬起了它那流淌着黑色血泪的手臂,一只由暗红色血光与黑色佛文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林默与他怀中的陈祎蔓,狠狠拍下!
攻击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经让陈祎蔓喷出一口鲜血,眼中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到了极点!
林默瞳孔骤缩,将陈祎蔓死死护在怀中,百丈魔身法相的虚影在身后疯狂凝聚,弑魔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光芒,他准备硬抗这恐怖一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幽暗殿指环,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灼目的黑光!
这黑光并非魔气,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黑光化作一道笔直的光柱,并非射向那拍下的巨掌,而是直接照射在往生殿大门中心的那个轮回盘图案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在这死寂而杀意弥漫的空间中响起。
在那道黑光的照射下,往生殿大门上,那个原本完整无缺的轮回盘图案,中心位置,突然凹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与林默手中指环大小、形状都完美契合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