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晃。
季延把阿澈往怀里拉了拉，一只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子。沙地裂开一条缝，像是有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他看了一眼手表，“方舟”系统刚恢复信号，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检测到高密度生物电信号——来源：地底三十米。”
白幽已经站起来了，手里拿着弓，手指搭在弦上。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条裂缝。刚才的黑风刚散，现在又出事，她知道不对劲。
裂缝越裂越大。
突然“砰”的一声，沙子炸开，一只巨大的触手冲了出来。它身上布满像血管一样的纹路，顶端裂开一张嘴，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尖刺。触手在空中甩了几圈，猛地朝季延打去。
季延抱着阿澈滚到一边。触手砸在他刚才的位置，地面塌了一块。他翻身坐起，抽出腰间的短刀。刀刃沾了点油，在阳光下反着光。
“这东西不像普通的变异体。”他说。
白幽往后退了几步，瞄准触手根部射了一箭。箭头插进去一半，黑色的液体流出来，又黑又粘。触手抖了一下，缩回沙坑里。
但几秒钟后，更大的动静来了。
整个沙丘鼓了起来，中间隆起一个大包。地面不断裂开，沙子滑落下来。一个庞大的东西慢慢升起，形状像个倒扣的蘑菇，下面挂着几十条粗细不同的触手，表面一直在动，好像里面有东西在爬。
最吓人的是它的正面。
那里出现了一张人脸，五官扭曲，皮肤发灰，嘴唇干裂。那张脸一点点变得清晰，最后变成了季延认识的样子——周崇山。
“你们以为毁掉一个傀儡就能杀了我？”声音从那个东西里面传出来，低沉又沙哑，像是好几个人一起说话，“我是母巢……所有变异体的源头。”
季延看着那张脸，没有动。
他知道周崇山做过人体实验，也猜到他可能把自己改成了什么怪物。但他没想到，这个人已经和地下连成一片，成了某种活着的核心。
“你早就不是人了。”他说。
“人？”那东西笑了，声音带着回音，“我只是选择了进化的路。而你们，还在用箭和刀对抗未来。”
话一说完，三条触手同时扑来。一条冲向季延，两条封住白幽的退路。季延翻滚躲避，但还是被一条细触手缠住了脚踝，整个人被拖向沙坑边。
白幽立刻转身拉弓，一箭射向主脑的眼睛位置。那是个凸起的球状器官，外面有一层膜。箭射中了，直接穿了进去，绿色液体喷了出来。
主脑发出一声尖叫，缠住季延的触手松了一下。他趁机用短刀割断外层纤维，翻身后退。
“它怕伤到感官部位。”白幽说，马上又搭上一支箭。
主脑的脸开始扭曲，像是很疼。但它很快稳住了，声音变得更冷：“这点伤害阻止不了我。只要我还连着这片土地，就能一直再生。”
季延把阿澈放在一块石头后面，检查他的呼吸。孩子脸色发青，胸口的木牌贴着皮肤，还在发热。种子护盾还没破，但光芒比之前弱了很多。
不能再拖了。
他正准备上前，主脑突然转向阿澈的方向。一条细小的触须从身体分离，贴着地面快速滑过去，速度快得看不清。
白幽发现了，立刻调转目标。但她刚拉开弓，主脑就扬起几条触手，掀起大量沙尘，挡住视线。她眯着眼瞄准，射出一箭，只偏了一点，打歪了触须的路线。
触须继续前进，眼看就要碰到阿澈。
就在它快要碰到孩子的瞬间，阿澈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变成绿色，嘴里低声说着：“加入……融合……永生……”
季延冲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阿澈！回来！”
孩子没反应，反而抬起手，朝着主脑的方向伸去。木牌的光一下子变强，一股能量从他胸口爆发出来。那条触须被震飞出去，表面开始腐烂。
主脑的脸剧烈抽搐，怒吼道：“不可能！你只是个残次品，凭什么拥有净化之力！”
话没说完，阿澈胸口的种子彻底亮起，绿光像波纹一样扩散开来。主脑表面的纹路开始裂开，黑色液体不断流出。那些触手疯狂拍打地面，掀起沙浪，但它已经撑不住了。
“我是母巢！”它嘶吼着，“我会在每一粒沙中重生！你们杀不死我！”
绿光越来越强。
主脑终于坚持不住，所有触手收回，整个身体缩回沙坑。地面震动了几下，然后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和周围散落的黑色残渣。
天上的云裂开了，阳光照了下来。
白幽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弓，箭囊已经空了。她看着那个坑，一句话也没说。
季延走过去抱起阿澈。孩子的呼吸平稳了，体温也在下降。木牌的光慢慢变弱，最后只剩一丝微光闪烁。
“他没事了。”他说。
白幽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沙坑。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敌人，也不是某个疯子科学家的最后挣扎。那是扎根在这片废土里的东西，是所有变异体的源头，是一个活着的网络。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风停了，沙也不飞了。远处的地平线很清楚，一片荒凉。
“我们走吧。”她说。
季延背着阿澈站起来，擦了擦手表。“方舟”系统还在运行，数据一闪一闪。
他最后看了眼那个坑。
沙子已经开始塌陷，掩盖痕迹。
他转身走了。
白幽跟在后面，脚步很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沙漠里，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
阿澈在季延背上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衣服。
季延低头看了他一眼。
孩子闭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季延手腕上的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停下。
屏幕亮起，出现一行新提示：“检测到深层信号残留——频率匹配‘种子计划’核心编码。”
白幽也看到了。
她走近一步，盯着那行字。
季延没说话，把表收了起来。
他们继续往前走。
太阳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