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精确的钟摆,在别墅这个封闭的体系内规律地摇摆。
古家的风波似乎彻底成为了过去式,不再被任何人提起。
叶鸾祎的日常生活恢复了某种既定的轨道。
只是这条轨道上,多了一道如影随形的、绝对安静的背景音,古诚。
他不再仅仅是执行命令,更像是叶鸾祎自身需求的延伸。
她微微蹙眉,他便能调整室内的光线或温度;
她指尖在杯沿无意识敲击,他便知道需要续上温度刚好的茶水;
她目光扫过书架某处,下一刻,那本书便会出现在她手边的茶几上。
他的服务达到了某种“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仿佛他并非一个独立个体,而是这栋别墅本身所具有的、服务于她的智能功能。
叶鸾祎逐渐习惯了这种无处不在却又毫无存在感的服务。
她甚至很少再直接对他下达指令,许多需求在形成具体想法之前,便已被他无声地满足。
这种默契建立在一种近乎心灵感应的观察与预判之上。
而基础,是古诚对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动作、甚至呼吸频率变化的极致专注与解读。
这天下午,叶鸾祎没有外出,也没有处理公务。
她只是独自坐在阳光房的摇椅上,看着窗外庭院里被精心修剪过的草木。
眼神有些放空,手里拿着一本翻开了许久却未曾翻动一页的书。
一种罕见的、并非源于疲惫的慵懒和淡淡的空茫笼罩着她。
古诚安静地跪在阳光房入口处的阴影里,距离恰到好处,既能随时响应,又不会侵入她的私人空间。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寻找事情来做,只是静静地跪着。
目光落在她脚下那片被阳光烘暖的木地板上,仿佛自己也成了这房间固定陈设的一部分。
时间缓缓流淌,只有摇椅轻微的吱呀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叶鸾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她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身体微微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
几乎在她闭眼的瞬间,古诚动了。
他并非起身,而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跪姿。
让自身的阴影更好地笼罩住她可能觉得刺眼的那个角度光线。
他的呼吸放得更轻,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
叶鸾祎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
她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眼皮的暖意,也能感觉到那片因他调整位置而带来的、恰到好处的阴凉。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来自角落的、如同实质般专注却毫无侵略性的目光。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受。
她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可以呼风唤雨,可以轻易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但在此刻,在这片安静的阳光里,真正让她感到一丝奇异安宁的。
却是这个被她亲手剥夺了一切、只剩下绝对服从的男人的、无声的陪伴。
他没有思想,没有情绪,没有自我。
他只是一面绝对光滑、绝对忠实的镜子。
映照出她的意志,也反射回这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掌控所带来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叶鸾祎缓缓睁开眼。
她没有看向古诚,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几点了?”她问,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微哑。
“下午四点二十七分,主人!”古诚的声音立刻响起,平稳,精确,如同报时器。
叶鸾祎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坐直身体。
她拿起旁边小几上不知何时被续上、此刻温度应该正合适的红茶,喝了一口。
“今晚想吃什么?”她忽然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兀,与她平日只下达指令的风格不符。
古诚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但回答依旧迅速而准确:“一早准备了您上周提及想尝试的松茸炖鸡,以及清炒时蔬。
如果您有别的想法,我可以立刻调整。”
叶鸾祎摆了摆手:“就这个吧。”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陪我走走吧,去花园!”
“是,主人!”
古诚起身,依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阳光房。
傍晚的花园,空气微凉,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叶鸾祎走得很慢,沿着鹅卵石小径随意漫步。
古诚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会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在渐沉的暮色中,像两道移动的剪影。
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玫瑰前,叶鸾祎停下脚步,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娇嫩的花瓣。
她的指尖沾染了一丝凉意和清香。
“这花开得不错!”她像是自言自语。
“是,花匠上周刚施过专门的肥料!”
古诚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处回应,提供了客观信息。
叶鸾祎收回手,继续向前走。
她不再评论花草,只是沉默地走着,感受着晚风,和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绝对安静的存在。
这种陪伴,无关情感,无关交流,只关乎存在本身。
他就在那里,在她需要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不需要时便化为虚无。
这种绝对的、以她为中心的运行模式,带给她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同时也是一面映照着无尽孤独的镜子。
散步结束,回到别墅门口。叶鸾祎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她转过身,第一次在今晚,真正地将目光落在古诚脸上。
暮色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清晰地映着门口廊灯微弱的光。
她看了他几秒,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古诚跟在后面,在玄关处,如同每日的仪式般,安静地跪下,低下头。
叶鸾祎没有看他,径直走向楼梯。
静默的陪伴,在日复一日的精确刻度中,继续着。
它填补了一些空间,也凸显了更多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