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古诚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
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如同一个无法破解的谜题,反复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更加沉默,也更加谨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纷乱的思绪。
叶鸾祎似乎也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忙于处理堆积的案子和应酬。
她没有再做出任何类似那晚的举动。
对待古诚的态度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带着距离感的掌控。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天气骤凉,叶鸾祎在一次深夜从酒会回来的路上,不慎染了风寒。
起初只是轻微的咳嗽,她并没在意,依旧高强度工作。
但两天后,病情加重,她开始发烧。
头晕乏力,不得不取消了所有行程,留在家里休息。
古诚立刻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他调高了别墅的空调温度,准备了清淡易消化的饮食和退烧药。
每隔一段时间就为她测量体温,用温水帮她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叶鸾祎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平日里锐利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很少生病,一旦病倒,那份平日里被强大气场掩盖的脆弱便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来。
“水……!”她声音沙哑地低语。
古诚立刻将吸管杯递到她唇边,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温水。
“冷……。”她蜷缩了一下。
古诚为她掖好被角,又拿来一床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偶尔会因为咳嗽而惊醒,呼吸急促。
古诚就守在她的床边,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寸步不离。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留意着她的状况,准备随时响应她的需求。
脖颈上的项圈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醒目。
到了晚上,叶鸾祎的体温又升高了一些,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跪在床边的古诚,眼神有些茫然。
“古诚……!”她轻声唤道,声音虚弱。
“小姐,我在!”古诚立刻回应,身体微微前倾。
叶鸾祎看着他,因为发烧而显得湿润的眼睛里,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多了一丝依赖。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中途又无力地垂落。
古诚的心猛地一跳。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垂落在床边、有些发烫的手。
她的手很软,因为发烧而带着异常的温度。
这是古诚第一次如此主动、如此长时间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担忧,有紧张,也有一种……被需要的、酸涩的满足感。
叶鸾祎似乎感觉到了他掌心传来的、略带凉意的温度。
反手轻轻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像是抓住了某种依靠,然后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古诚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指。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滚烫和细微的脉搏跳动。
这一刻,主仆的界限似乎变得模糊了。
他又不再是,那个只能跪在地上听从命令的管家。
而是一个被允许靠近、被短暂依赖的存在。
他就这样跪在床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手臂发麻,也不敢移动分毫。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卧室里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后半夜,叶鸾祎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睡得也安稳了一些。她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指。
古诚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手臂已经僵硬麻木。
他看着她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平。
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额头时,猛地停住了。
脖颈上的项圈传来冰凉的触感,瞬间浇醒了他。
他在做什么?
僭越。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将他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不合时宜的温情浇得透心凉。
他迅速收回手,重新恢复到恭敬跪坐的姿态。
低垂下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界限就是界限。
不会因为一场病,就真正改变。
第二天早上,叶鸾祎的烧退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她醒来时,看到古诚依旧跪在床边,姿势和昨晚几乎一样,只是脸色更加疲惫。
“你一直守在这里?”她坐起身,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是的,小姐!”古诚低头回答。
叶鸾祎看了看他,目光在他难掩疲惫的脸上和依旧挺直的脊背上停留片刻。
又扫过他脖颈上的项圈,没说什么。
她起身去洗漱,古诚立刻准备好更换的衣物和温水。
用餐时,叶鸾祎的气色好了很多。
她慢慢喝着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昨晚……我是不是抓着你的手了?”
古诚正在为她布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语气平稳地回答:
“是的,小姐。您当时有些不适!”
叶鸾祎“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仿佛那只是病中无意识的一个小插曲,无关紧要。
古诚心中那点残存的涟漪,也彻底平息了下去。
果然,只是错觉。病中的脆弱,当不得真。
之后一整天,叶鸾祎虽然在家休养,但已经开始处理一些紧急的工作邮件和电话会议。
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理智、不容置疑的叶律师。
古诚也重新回到了他管家的角色,恭敬,顺从,保持距离。
傍晚,叶鸾祎觉得精神好些了,想到客厅坐坐。
她靠在沙发上,古诚依旧跪坐在她脚边的地毯上。
她看着电视新闻,忽然将赤足从拖鞋里伸出来。
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距离古诚的膝盖很近。
古诚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任何反应。
叶鸾祎的脚趾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足弓绷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蹭过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那触感依旧温热细腻,但古诚的心却再也没有升起任何波澜。
他只是将手微微挪开了一点,避开了接触。
叶鸾祎似乎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难辨,但什么也没说。
病中的短暂模糊已经过去,界限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固。
古诚知道,那晚脸颊的轻蹭,昨夜手指的相握,都只是特定情境下的意外。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但最终,潭水总会恢复平静。
而他,只需要继续做那潭底的石子,沉寂,顺从,承载一切,却永不期待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