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京城勋贵圈子里关于云皎皎的议论,在最初的惊叹过后,悄然混入了不谐之音。
承恩公府赏花宴上,几位夫人小姐正品茗闲谈,话题自然引到风头正盛的夜王妃。
一位夫人感叹:夜王妃当真神异,连清尘道长都主动邀约,可见并非虚名。
旁边与林嫣然交好的小姐轻摇团扇,状似无意:神异之说终究缥缈。”
“家父曾说,江湖术士多擅察言观色。有些事看似精准,实则是事先得信,或不过碰巧说中罢了。
另一位夫人压低声音:张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
“前儿永昌伯夫人那只猫,本就有人见它往东边花园跑。”
“还有平阳侯夫人的簪子,后来是在妆台抽屉夹层找到的,那地方本就易疏忽……这么一想,似也非多玄乎。
这时林嫣然袅袅娜娜走来,听到议论柔声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诸位在聊夜王妃妹妹?她年纪轻,刚入京,有些新奇想法也是常情。只是……她微蹙眉,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林小姐可听到了什么?立刻有人追问。
林嫣然叹气:我也是听些下人嚼舌根,做不得准。”
“只是听说,有些去求问的人事后回想,觉得王妃所言其实模糊,似是而非,全靠求问者自行揣摩。”
“若真神通广大,何不直言?”
“况且卜卦问吉终究窥探天机,若是学艺不精,恐会……适得其反,甚至引祸上身啊。她说着忧心忡忡望一眼皇宫方向,意有所指。
这番话滴水不漏,看似关心,实将江湖骗子故弄玄虚学艺不精可能招祸几个标签,轻飘飘贴在了云皎皎身上。
很快,类似言论在其他社交场合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夜王妃那套,可能就是事先打听好的。
是啊,说得模棱两可,对了是她本事,错了也能圆回来。
林小姐都担心她年轻不知轻重,胡乱卜算会惹麻烦呢!
可不是嘛,这东西邪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夜王府。
阿蔓最先气冲冲跑来:王妃!”
“外面有些人嘴太坏了!居然说您是骗子!说您都是事先打听好的!”
“还有人说您算得不准!肯定是那个林嫣然搞的鬼!
云皎皎正翻看杂记,头也不抬:哦?他们爱说就说去吧。
阿蔓急道:可是他们污蔑您!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着。云皎皎放下书笑笑,是真是假,时间会证明。”
“何况,我们不是早有准备吗?
她指的是王木匠的事。
谢流云也听说风言风语,跑来找云皎皎,脸上却带看好戏的兴奋:嫂子,听说有人坐不住开始泼脏水了?”
“需要小弟我出去帮你骂战吗?保证把他们怼得哑口无言!
云皎皎被他逗笑:多谢世子好意,不过不必了。”
“此时跳出去争辩,反显得我们心虚。”
“谣言止于智者,更何况……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很快就会有来打他们的脸了。
萧璟下朝回府,明月将外面流言简要禀报。萧璟面色沉静,只问一句:查到源头了?
明月躬身:流言扩散很快,源头隐匿,但几处最早传话的茶会、诗社,都有与林小姐交往密切的夫人小姐在场。
萧璟冷哼: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加强府外巡查,若有恶意中伤、诋毁王妃清誉者,记录在案,本王自会处理。
虽云皎皎和萧璟都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谣言力量不容小觑。
原本一些犹豫是否递帖的人开始观望。已递帖被筛过的人,心里也难免犯嘀咕。
而那王姓木匠,按约定时间再次来到夜王府门前。
与上次凄惶不同,他这次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手里紧攥着什么。
守在外面的眼线,立刻将消息传递出去。
隐藏在暗处的林嫣然得知王木匠终于再次出现,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林嫣然散布的谣言如石子入湖,虽未激起巨浪,却也漾开圈圈涟漪。
京城里那些本就对玄学半信半疑、与林嫣然交好、或被阿蔓谢流云后心怀不满的人家,态度悄然转变。
夜王府门前肉眼可见地冷清了些。
拜帖数量下降,更明显的是,几位已通过筛选约定近日卜卦的夫人,不约而同派了贴身嬷嬷或管家前来,带着歉意的笑容和各种理由。
哎呀,真不巧,我家夫人昨日偶感风寒,需静养几日,怕冲撞王妃,待痊愈再来叨扰……
我们老爷说,仔细想想那事也不急在一时,便不劳烦王妃费心了……
家中忽有远客到访,实在抽不开身,万望王妃海涵……
理由冠冕堂皇,态度恭敬有加,但那份急于划清界限、避之不及的意味,清晰可辨。
阿蔓在院里跺脚挥拳:这些人太气人了!前几天还求着来,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肯定是信了那些坏人的鬼话!
谢流云斜倚廊柱剥着葡萄,语气轻松:阿蔓,稍安勿躁。”
“这叫大浪淘沙,正好帮嫂子筛掉墙头草。”
“留下来的才是真信服或有胆色的。
他将葡萄丢进嘴里,再说了,这不正好清静?”
“省得你天天跟人斗智斗勇。
云皎皎倒真觉清静不少。
她正拿着那块字令牌对着光细看,闻言抬头笑笑:世子说得对。”
“信我者无需多言;疑我者多说无益。”
“强求来的信任如沙上筑塔,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