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术赤享受着脚下猎物绝望的哀嚎,满意地舔了舔嘴唇,抬起头,对着北方高台上那如同神只般俯瞰的完颜宗望,猛地捶打着自己钢铁般的胸膛,发出震天的咆哮:“吼——!!!”如同野兽在宣示领地的胜利!
看台上,那些先前谄媚叫好的声音更加响亮!而更多中原武者的眼中,则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深深的无力!连成名已久的“开碑手”,在对方绝对的力量与防御面前,都如同稚童般被轻易碾碎!这仗,还怎么打?
“废物!”高台之上,完颜宗望将啃得只剩骨头的羊腿随手丢给脚下的獒犬,拿起旁边一块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油腻,嘴角挂着残忍的讥笑,“这就是中原所谓的大侠?不堪一击!”
完颜宗翰的目光依旧平静,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马奶酒,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掠过下方一片死寂和恐惧混杂的中原人群,又扫向擂台边缘阴影中,那几个戴着斗笠、气息晦涩深沉的身影(沐清风安排的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段无咎……你会如何接招?
擂台上,濒死的雷震口鼻中不断溢出鲜血,意识开始模糊。弥留之际,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喧嚣与恐惧,死死望向遥远的南方,望向那片……他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山河。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着家乡的名字,又似乎在喊着什么。
“下一个!谁来送死?!”完颜术赤的咆哮如同地狱的丧钟,在死寂的校军场上空回荡。
死一样的沉寂笼罩全场。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连那些跃跃欲试、自视甚高的年轻高手,此刻也被雷震的惨状震慑,脸色发白,握着兵器的手心满是冷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铮——!”
一声清越激扬、穿金裂石般的剑鸣,陡然撕裂了压抑的空气!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擂台中央!
来人约莫三十许年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癯,双鬓微霜,唯有一双眼睛,亮如寒星,深邃似海。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握着一截三尺余长、通体黝黑、毫不起眼的旧枪杆。
“嵩阳,轩辕烈。”来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涤荡了场中浓重的血腥与恐惧。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脚下雷震惨不忍睹的尸身(雷震在报出名字后已然气绝),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哀痛,随即化为一片冰冷如万载寒冰的决绝。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旧枪杆,平平无奇地指向如同铁塔凶神般的完颜术赤。
“请指教。”
三个字,平平淡淡,却带着一股千军辟义的肃杀之气!
看台上瞬间炸开了锅! “轩辕烈?!是‘惊神枪’轩辕烈!” “他不是归隐嵩阳了吗?他怎么来了!” “惊神枪!枪出惊鬼神!”
绝望的人群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道清瘦挺拔的青衫人影上,充满了希冀与狂热!
高台之上,完颜宗望擦拭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睛:“哦?终于来了个像点样子的?”
完颜宗翰放下酒杯,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在貂裘上划过。沐清风安排的“雪鹞”,藏在斗笠下的双眼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手中的炭笔飞速在袖中特制的薄纸上记录着。
完颜术赤感受到了对手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气势,那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锋芒毕露的危险气息!他脸上的狞笑收敛了,野兽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两只布满钢刺的铁拳套缓缓抬起,摆出了真正全力以赴的搏杀姿态!
“杀——!”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完颜术赤再次发动了狂暴的冲锋!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猛!铁拳撕裂空气,带着足以轰塌城墙的恐怖威势,直取轩辕烈头颅!拳未至,那狂暴的罡风已将轩辕烈额前的几缕白发激得向后倒飞!
面对这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毁灭冲击,轩辕烈却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株青松,岿然不动!就在那足以粉碎一切的铁拳距离他面门不足三尺之际!
嗡——!
他手中那截黝黑的旧枪杆,骤然发出一声低沉却震撼人心的嗡鸣!仿佛沉睡千年的神兵骤然苏醒!
一点寒芒,乍破黑暗!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炫目的光影!只有一道快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青色闪电!
“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器入肉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完颜术赤那狂暴前冲的如山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陡然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口。
那截黝黑的、毫不起眼的旧枪杆,此刻如同活过来的毒龙,前端不知何时已然碎裂剥离,暴露出里面流淌着森蓝寒光的、三尺青锋!锋利的枪尖,正正地、完全没入了他那号称刀枪难入的心口!一丝细微的血线,正顺着枪杆缓缓渗出。
“呃……”完颜术赤张了张嘴,想发出嘶吼,却只能喷出大股大股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色血沫。他那双凶戾的、如同野兽般的瞳孔,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死寂。
轩辕烈面无表情,手腕一抖!
“噗!”
枪尖拔出!
一道血泉,如同喷发的火山,从完颜术赤胸前那碗口大的窟窿中狂飙而出,喷溅出丈余远,将擂台上的黄沙染红大片!
轰隆!
铁塔般的庞大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倒塌在擂台之上,溅起漫天血尘!那双曾经让无数汉人武者胆寒的、布满钢刺的铁拳套,无力地摊开在血泊里。
整个蓟州校军场,死寂一片!
唯有那截染血的旧枪杆,在轩辕烈手中微微颤动,兀自发出低沉如龙吟般的嗡鸣。一滴粘稠的、滚烫的金将之血,顺着冰冷幽蓝的枪刃缓缓滑落,“嗒”地一声,砸在完颜术赤尚有余温的尸身旁,晕开一朵微小却触目惊心的血花。
朔风卷着雪沫,抽打着蓟州校军场高耸的原木围栏,发出呜咽般的悲鸣。擂台中央,厚厚一层黄沙早已被反复浸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凝固的暗红褐色,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汗臭、劣质酒气与人群压抑的喘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夕阳将坠,残光如血,泼洒在擂台上那杆黝黑、不起眼的旧枪杆上,也勾勒出持枪者——轩辕烈——清癯而孤绝的轮廓。他青布长衫下摆已沾染斑驳血渍,鬓角的白霜在血光映照下愈发刺目,唯有那双眼睛,亮如寒星,深邃似渊,沉淀着数十年江湖风雨磨砺出的、磐石般的沉静。
北面高台,完颜宗望踞坐白虎皮胡床,虬髯贲张,古铜色胸膛上狰狞的旧疤在暮色中蠕动。他撕咬着一块烤羊腿,油脂顺着嘴角滴落,凶戾的狼眸扫视着下方蝼蚁般的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嗜血的期待。国相完颜宗翰裹着厚重黑貂裘,如同一尊风化的石像,浑浊老眼却鹰隼般锐利,穿透喧嚣,落在轩辕烈身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貂裘上摩挲。
“铛——!” 刺耳的金锣炸响,压下满场嗡嗡的低语。 “下一场!”司仪官尖利的嗓音带着谄媚,“金国千夫长,‘铁熊’术虎骨力!对阵中原‘惊神枪’轩辕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