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马粪味漫过界碑时,段无咎的剑鞘正挑开第三具番僧尸体。木婉清扯下半幅染血的吐蕃旌旗擦拭修罗刀,刀刃割裂牦牛皮旗面的沙响惊飞了崖顶秃鹫。钟灵蹲在茶垛旁剥松子,闪电貂突然炸毛窜起——五丈外的断崖上,七名身披狼皮袄的刀客正借着雾霭潜行,靴底粘着的岩羊蹄壳让他们踏石无声。
左边三个归我。木婉清的黑羽箭已搭上弦,箭尾银铃在湿气中凝着水珠。
段无咎按住她箭簇:是吐蕃的雪狼卫,刀刃淬过尸毒。他忽然抓起把马帮遗留的粗盐撒向空中,盐粒遇雾凝结成霜,瞬间勾勒出七道透明人影,钟灵,东南巽位!
闪电貂化作白光扑向崖壁,钟灵腕间的银索紧随其后。首当其冲的刀客挥刀斩貂,却见貂儿突然蜷成银球滚入他领口。惨叫声未及出口,木婉清的毒箭已穿透其咽喉,将尸身钉在刻着茶马互市的古碑上。
留活口!段无咎的剑气截住第二波攻势,五罗轻烟掌拍碎丈许见方的砂岩。碎石雨中,幸存的雪狼卫突然扯开狼皮袄,露出满身爆燃的硫磺火筒。
闭气!段无咎揽住二女后掠,硫磺烟却在半空凝成卍字佛印。木婉清袖中暴雨梨花针尽数射出,钢针撞上佛印竟发出钟磬之音。钟灵突然甩出腰间虫笛:是密宗的梵音阵!
浓雾深处传来低沉诵经声,七名红衣喇嘛显出身形。居中老僧掌托鎏金转经筒,筒身隐现十二生肖浮雕。段无咎剑尖轻颤,五行生化指力激射而出,惊得老僧眼皮急跳:太子殿下好眼力,竟识得这大轮寺的梵音
去年冬月在吐蕃王帐,国师用这招困过西夏铁鹞子。段无咎突然变招为段氏飘零剑法的阳关三叠,剑气如浪拍碎三尊佛像虚影,可惜火候差了三成。随及段无咎以擒龙功招来一块巨石,龙象般若功五层圆满即将突破六层的一掌近万斤巨力,巨石推向密宗阵圈内。
顿时阵圈内数人被巨石振飞。施音者阵脚打乱,梵音阵法瞬间瓦解。
木婉清趁乱甩出毒蒺藜,却见蒺藜在阵中划出诡异弧线反噬而来。钟灵急吹虫笛召来毒蜂,蜂群撞上阵法竟自燃成火球。
段无咎突然剑指苍天,洱海方向传来隆隆马蹄——竟是先前走散的镇南王府亲兵,马鞍上绑着的牦牛角号正与梵音共振。
段无咎的剑尖抵在青铜转经筒上寸进不得,刃口崩出的火星溅在度厄大师的赤金袈裟上,燎出几点焦黑。老僧的熟铜棍插在三丈外的石缝中,棍身字纹烙痕正冒着青烟。
世子的剑法倒是比段正淳当年凌厉三分。度厄双掌合十,转经筒突然逆向旋转,十二生肖浮雕里射出牛毛细针。
段无咎旋身避开毒针,剑脊拍在转经筒侧面:国师偷学了星宿派的漫天花雨?借力腾空时靴底擦过渡厄肩头,绣金龙纹登时被密宗罡气撕成碎帛。
木婉清的黑羽箭破空而至,却在距转经筒半尺处诡异地坠地。钟灵的闪电貂刚窜上佛龛,就被梵音震得跌落香案。别碰那旃檀香!段无咎厉喝未落,度厄的千斤坠已踏碎地砖,熟铜棍如怒龙出海横扫下盘。
剑棍相撞的瞬间,段无咎倒退一步。龙象般若功灌注剑身,青钢剑竟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五层圆满?度厄瞳孔骤缩,铜棍突然变扫为点,棍头镶着的降魔杵直取膻中穴。
当——
剑身传来一股大力,段无咎却顺势刺向对方肋下。度厄袈裟鼓胀如帆,罡气震得长剑斜飞而出,剑柄上缠着的银链却悄然勒住他脖颈。
袈裟伏魔功配疯魔杖法,段无咎扯紧银链,指节因发力泛白,可惜戒律院首座不该沾丁春秋的腐尸毒。
度厄的脸涨成紫红,突然张口喷出团黑雾。段无咎旋身避让时,铜棍已带着风雷之势砸向天灵盖。
木婉清的修罗刀破空飞来,刀柄正撞棍身七寸。钟灵趁机甩出银索缠住降魔杵:秃驴的棍子归我啦!
度厄怒目圆睁,弃棍化掌拍向段无咎心口。双掌相接时平地炸开气浪,香案上的铜磬被震得嗡嗡作响,刻着《楞严咒》的梁柱裂开蛛网纹。
龙象般若功第五层?度厄连退七步,袖口崩裂露出小臂虬结的肌肉,段氏何时偷学我密宗...
少废话。段无咎理了下歪斜的外袍,露出里衣上绣的金翅鸟刺青图,天龙寺八十年前就用舍利子换过前三重功法。
度厄突然变掌为爪,指尖泛着乌光抓向段无咎咽喉。地面青砖在罡气碾压下化为齑粉,木婉清射出的毒蒺藜尽数倒卷而回。段无咎不闪不避,右拳带着龙吟象啸直轰对方面门。
咔嚓!
骨裂声与梵钟齐鸣。度厄的鼻梁塌陷,却借势扣住段无咎手腕命门:世子可知大轮寺的龙象功需配...
需配雪山顶的寒玉髓。段无咎忽然变招象踏山河,膝撞顶碎对方护体罡气,你膻中穴每日子时会刺痛三次,便是药引不纯。
度厄瞳孔骤缩,招式出现刹那凝滞。段无咎的左手剑指已点在他喉结下方半寸:这招参合指,国师可还熟悉?
老僧突然长叹收势,暴起的青筋如蛇退鳞:慕容博当年...
嘘——段无咎扯下他颈间嘎乌盒,这装着尸陀林主头骨的匣子,可比吐蕃赞普的诏书有趣。
钟灵用银索拖着熟铜棍过来时,棍头降魔杵已多了道剑痕:太子爷,这棍子能熔了打首饰吗?
熔了给婉清打支发簪。段无咎将嘎乌盒抛给木婉清,正好装你的断肠散。
度厄踉跄起身,袈裟碎片在晨风中飘如血蝶:太子如何识破...
你握棍时小指微曲,段无咎捡起半截断剑插入地缝,星宿派使毒的习惯二十年也改不掉。
木婉清突然甩出毒镖钉住度厄的影子上:滚回去告诉鸠摩智,下次换个真和尚来。
钟灵逗弄着闪电貂啃食铜棍镶金:这降魔杵的宝石能换三十车翡翠呢!
段无咎望着吐蕃方向升起的狼烟,掌心摩挲着木婉清刀柄上的裂痕:该让慕容复尝尝这龙象功配参合指的滋味了。
老僧口鼻溢血,转经筒裂开细纹:太子怎知...
你们在丽江换马时,马粪里混着大轮寺特供的藏红花。段无咎剑锋挑开老僧衣襟,露出锁骨处未愈的烙伤,这戒疤是七日前才烫的,国师临时抓的壮丁吧?
眼前老僧见阵法无法见效,当即便有退走之意,段无咎此时并不想大开杀戒,便也让还能站立的喇嘛搀扶着伤者离去。
居中灰布老僧在离去前向段无咎拱手作揖道:“段太子若有闲暇,不妨到大轮寺一叙,老僧度厄随时恭候。”
段无咎知道这些僧人,只是为了阻拦段无咎赶路的时间,方便鸠摩智逼问剑谱,段无咎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拱手道:“大轮寺,段某此生必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