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徊望着那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润湿了眼角。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一丝困倦的软糯:“不过,星星看久了眼睛会花……我们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躺在中间的白厄闻言,立刻哀嚎一声,虽然身体很诚实没有动弹:“啊——虽然我爸我妈知道我最近老往你家跑,都快要习惯了……但他们要是知道我熬夜看星星,肯定要说我的!”
他嘴上这么说,冰蓝色的眼睛里却全是对这片夜空的不舍。
昔涟侧过身,面对着白厄,毫不留情地笑着戳穿他:“明明是怕你带坏小墨熬夜吧!每次都是你玩得最疯。”
白厄立刻喊冤,支起半边身子:“哪有我带坏他啊!明明是墨徊自己!画画画着画着就忘了时间,一抬头天都亮了!我那是……那是陪他!”
他试图为自己“正名”,却暴露了更多“同流合污”的证据。
昔涟捂嘴轻笑,蓝眼睛弯成了月牙:“对对对,然后你陪着陪着,就在小墨的画架旁边,像只小猪一样呼呼大睡了——最后还是小墨把你拖回床上的!”
“哪有——!”
白厄的脸在星光下似乎有点红,幸好夜色够浓看不真切,他梗着脖子否认,底气却没那么足。
墨徊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也笑了,但困意还是占了上风:“好啦好啦,那……回家睡觉吧?”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妈妈今天又不在家诶……不知道她这次跑哪里去了。”
对于哈莉的神出鬼没,他早已习惯,但每次空荡荡的房子还是会让他觉得有点冷清。
白厄立刻接话,试图驱散那点失落:“哈莉阿姨老是这么神出鬼没的,然后回来就带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上次那个会自己跳舞的蘑菇差点把我吓哭!”
他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惹得昔涟又是一阵笑。
“其实……”昔涟看了看身下柔软的野餐布,又看了看头顶浩瀚的星空,突发奇想,“在院子里睡也可以呀!就像真正的野营一样!多有意思!”
白厄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了皱鼻子:“好是好……但是好像会有小虫子……”
他可不想明天起来浑身是包。
墨徊听到这话,却像是被点醒了,他一下子坐起身:“对哦!放一个驱虫的灯就可以了!”
他眼睛亮了起来,带着点小兴奋,“我去把我那个新的小夜灯拿出来!是妈妈上次带回来的,说是能驱蚊,光还很柔和,像星星一样!”
他说着,就利落地爬起来,啪嗒啪嗒地跑回那栋安静的小屋里去了。
白厄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忍不住笑着对昔涟说:“哇,墨徊这么大人了,还怕黑,还要用小夜灯。”
语气里是亲昵的调侃,并无恶意。
昔涟温柔地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啦,太正常了。怕黑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白厄点了点头,收敛了玩笑,语气变得很认真:“嗯嗯!说得对!怕黑的话,把灯开起来就好了!这多简单!”
在他直率的世界观里,解决问题的方法总是如此直接而有效。
很快,墨徊就抱着东西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造型简洁,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小夜灯,灯光确实不刺眼,像一颗被云层包裹的温柔星辰。
他还吃力地抱来了一床足够大的薄被子。
“看!像不像一颗小星星?”墨徊把灯放在野餐布中央,得意地展示了一下,然后开始笨手笨脚地展开那床薄被。
三个孩子挤在野餐布上,盖一床薄被子刚刚好。
墨徊细心地掖了掖被角,确保每个人都盖到了。
柔和的灯光驱散了脚边一小圈的黑暗,也似乎真的让嗡嗡作响的蚊子远离了。
他们重新躺下,被子下的身体挨得紧紧的,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夜风微凉,但挤在一起便丝毫不觉得冷。
昔涟满足地叹了口气:“还好最近气温刚好,不冷不热的,要是着凉感冒了就糟糕了……”
她话音刚落,白厄就侧过身,非常自然地把被子往墨徊那边又使劲掖了掖,几乎把他裹成了一个小蚕蛹,嘴里还念叨着:“听见没?时不时就生个小病,感个冒不能出来玩的某人,可要盖好被子!别又着凉了!”
昔涟在一旁看着,偷偷地笑。
墨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被子里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天天上蹿下跳精力旺盛的……我那是体质问题……”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被过度关心的无奈,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白厄看着他被裹得只露出脸的滑稽样子,觉得好玩极了,突然恶作剧心起,也侧过身,伸出两只手,准确地揪住了墨徊两边软乎乎的脸颊,轻轻往外拉了拉,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好啦好啦,睡觉了,墨徊小朋友!快点闭上眼睛!”
“嗷嗷嗷……松手松手!脸疼!”
墨徊被他揪得口齿不清,眼泪汪汪地抗议,手脚在被子里扑腾,却挣脱不开。
昔涟见状,立刻主持公道,轻轻拍了拍白厄的手臂:“白厄!不要老是欺负小墨!”
白厄感觉手里墨徊的脸颊肉软得像两团温热的,手感好得让他没忍住,又轻轻地、快速地揉搓了一下,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乖乖把身子摆正,嘴里还强词夺理:“才没有欺负……这是……这是友爱的互动!”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要睡觉。
墨徊重获自由,赶紧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用带着点委屈和困意的声音宣布:“睡……睡觉了!谁也不准再说话了!”
昔涟也温柔地附和:“睡了睡了!明天太阳出来,我们再一起玩吧!”
白厄闭着眼睛,嘴角却带着笑,喃喃道:“哇……感觉真不错……枕群星而眠,书上是不是这么说的?”
墨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浓重的睡意席卷而来,他含糊地、轻轻地说道:“晚安,昔涟……晚安,白厄……”
昔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朦胧的睡意:“晚安……”
她不再说话,微微偏了偏头,粉色的短发散开在粗糙的野餐布上,衬着她白皙的小脸,像一朵在夜色中安然绽放的花朵。
墨徊也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挨着白厄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白厄却还没有立刻睡着。
他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身边两个已经陷入沉睡的伙伴,又抬眼望向那无边无际的璀璨夺目的星空。
漫天星河仿佛化作流淌的光之河,尽数倒映在他清澈的蓝色眼眸里,闪烁着神秘而温柔的光点。
啊。
他在心里,对着星空,对着身边最重要的朋友们,无声地道了一句:
晚安。
柔和的夜灯光晕如同一个小小的守护结界,笼罩着三个相互依偎的孩子。
哀丽秘榭的夜晚安静而祥和,只有微风拂过麦田的沙沙声,以及草丛间不知名小虫的唧唧鸣叫,交织成一首悠缓的催眠曲。
星光洒落,为他们盖上了一层比任何锦被都要华美、都要宁静的梦的薄纱。
今夜,好梦。
¥
翌日,清晨的阳光还带着露水的清新气息,便已慷慨地洒满了哀丽秘榭。
正如墨徊所说,小孩子恢复精力总是极快的,三个小朋友几乎是在鸟鸣声中同时睁开了眼睛,昨夜的星光与困意早已被抛到了脑后。
院子里的薄被和野餐布被利落地收拾好,一顿由墨徊主厨的、简单却热气腾腾的肉丝面下肚后,活力便彻底充满了他们小小的身躯。
“今天玩什么好呢?”
白厄咬着筷子头,冰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寻找着新的冒险。
昔涟优雅地咽下口中的面条,粉色的短发在晨光中像镀了一层金边,她湛蓝的眼眸带着笑意:“寻宝我们玩过好多次了,附近的角落都快被我们翻遍啦。”
白厄眼睛一亮,猛地放下碗,兴奋地提议:“那这次我们反着来!我们来藏宝吧!把我们的宝贝藏起来,留给以后的我们自己,或者……留给未来的有缘人!”
这个主意带着神秘的色彩,立刻点燃了大家的兴趣。
“藏宝?听起来不错!”
昔涟表示赞同,但她随即微微歪头,提出了实际的问题,“可是……有什么东西可以藏呢?要藏值得纪念的宝贝才行。”
墨徊放下喝光面汤的碗,深棕色的眼睛眨了眨,思考着说:“唔……我们可以找几个小玻璃瓶,然后写一段纸条给未来的自己放进去?就像……就像时间胶囊一样!”
他想起在“那边”的世界听说过这个说法。
“时间胶囊……不错的主意!”
昔涟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美好的期盼,“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们大家再一起把它挖出来看!”
她强调了“大家一起”,仿佛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未来。
说干就干。
三个孩子立刻行动起来。墨徊从家里翻找出几个洗干净的空玻璃瓶,又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画本上撕下三张大小均匀的纸。
昔涟贡献出了她随身携带的、用来记录神谕灵感的漂亮铅笔。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却又各自保密。
白厄咬着笔头,眉头紧锁,一脸纠结:“写什么呢?未来的我……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很幼稚啊?”
昔涟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表情严肃又可爱:“嘘——!不可以偷看别人写的!也不可以说出来!不然就没有惊喜和意义了!”
墨徊也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他拿起笔,却没有立刻落下,深棕色的眼眸望着空白的纸,仿佛在透过它看向某个遥远的未来,神情是与他年龄不符的片刻沉静。
很快,三个孩子都写好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各自的纸条卷起来,塞进属于自己的玻璃瓶里,紧紧塞好木塞,仿佛将一段时光密封了进去。
“好了!接下来就是去藏宝啦!”
白厄举起自己那个装着纸条的瓶子,另一只手则拿起他那把有些旧了,却擦拭得很干净的小木剑,意气风发地宣布。
昔涟也拿起自己的瓶子,微笑着说:“嗯……我打算把我的‘宝藏’和我的神谕牌藏在一起。”
她轻轻拍了拍腰间那个装着古老牌组的小布袋。
“小墨呢?你要藏什么?”白厄好奇地看向墨徊,他知道墨徊的“宝贝”通常都和画画或者他那些从“那边”带来的小玩意儿有关。
墨徊闻言,抱着自己的玻璃瓶,冥思苦想了很久,小脸都皱了起来。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哒哒哒地又跑回了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他跑回来,小心翼翼地向伙伴们展示他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只用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小蝴蝶。
它很小,可以稳稳地躺在他的手心,编织的手法显然还很稚嫩,线条不算特别工整,甚至还有一些细小的线头没有处理好,露在外面。
但那只蝴蝶的姿态却带着一股笨拙的,想要振翅高飞的生命力。
“是之前编的吧!”昔涟一眼就认了出来,声音温柔,“我们在渡口的栈桥那里,当时你还在编,结果另一卷蓝色的线不小心掉进水里,被水流冲走了呢。”
她回忆起那个有点遗憾的午后。
白厄也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是啊,没捞上来真的好可惜……不然说不定就能编出一对蝴蝶了。”
墨徊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掌心里那只孤零零的红色蝴蝶。
阳光透过红色的丝线,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红色光影。
他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总觉得这只安静躺着的蝴蝶,下一刻就要活过来,振动着翅膀,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那我……就藏这个好了。”墨徊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好!那我们就带上铲子,出发去藏宝吧!”
白厄永远是行动力最强的那一个。
他自告奋勇地拿起了院子里那把对于他来说还有点沉的铲子,墨徊则帮忙拿好自己的玻璃瓶和那只红色蝴蝶,以及白厄的小木剑。
“你们打算藏在哪里?”
白厄一边扛着铲子,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昔涟想了想,目光望向村落中心那片宁静的区域:“我的话……就藏在祝祭庭院吧?那里很安静,感觉时间和秘密在那里都会沉淀下来。”
墨徊则指了指远处那座缓缓转动的古老风车:“我选磨坊那边,我喜欢听风车转动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像在讲故事。”
白厄冰蓝色的眼睛望向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藏在远行渡口!我喜欢那里!能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好!那就出发吧!”
白厄像个小队长一样发号施令,“我们先去渡口,然后去庭院,最后去磨坊!藏完宝贝我们一起回家!”
三个小小的身影,带着铲子和他们珍贵的“宝藏”,踏着清晨的阳光,朝着远行渡口出发了。
渡口的风总是带着海水的微咸气息。
长长的木栈桥延伸至海中,一边是停靠着小船的宁静港湾,另一边则是在灿烂阳光下金波荡漾,层层跌宕的无垠大海。
鸟在天际盘旋,发出悠长的鸣叫。
白厄在栈桥起点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站定,他像个小大人似的,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朝着左边认真地走了三大步,用脚尖点了点地:“就这里好了!未来一定能找到!”
他放下玻璃瓶和小木剑,接过墨徊递来的铲子,开始用力地挖坑。
泥土被一点点翻开,露出下面湿润的、更深颜色的土层。
墨徊蹲在旁边,看着他即将被埋入地下的那把小木剑,忍不住开口:“这不是你平日练剑用的那一把吗?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了……”
木剑的剑身确实有不少练习留下的痕迹,剑柄也被手心磨得光滑。
白厄一边挖坑,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带着理所当然:“嗯!因为我换新的练习剑了嘛!”
“但这把旧的,是我最开始用的,我可舍不得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怀念,“而且,用它练习的时候,发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啊,比如第一次打到自己的脚,比如和昔涟假装比武……这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呢!”
他把回忆和木剑一起,视若珍宝。
昔涟站在一旁,海风吹拂着她的粉色短发,她看着白厄,眼神温柔而深邃,仿佛透过此刻这个挖坑的男孩,看到了许多许多别的什么东西。
她轻声说:“毕竟白厄一直想成为英雄呢。”
她的语气很温柔,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刻入命运轨迹的事实。
“那当然!”白厄停下铲子,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而纯粹的光芒。
“做英雄能帮助很多人吧!我可不是为了听起来帅气才想当英雄的!”
他认真地纠正,仿佛“英雄”这个称号本身,背负着的是沉甸甸的责任,而非轻飘飘的荣誉。
他回过头,目光扫过墨徊和昔涟,眼神灼灼,如同此刻海面上跳跃的阳光:“在故事里,英雄就是指引方向的光!”
“他踏上的路,能够帮助许许多多的人,实现许许多多的愿望……”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却无比真挚的宏愿。
“我的愿望,就是实现大家的愿望!”
“所以……我要成为英雄!”
他挺直了小小的脊梁,仿佛已经能看到那条由自己开辟的道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么我走过的路,就会成为方向!”
说完,他朝着蹲在地上的墨徊和站在一旁的昔涟,灿烂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毫无阴霾,充满了能够驱散一切迷雾与寒冷的热量,如同普照万物的太阳。
他朝着他们,用力地伸出手,发出了郑重的邀请:
“那么,昔涟,墨徊——”
“要和我一起,成为英雄吗?”
海风掠过,带来远方的潮声与鸟鸣,像是在为这稚嫩却无比庄严的誓言伴奏。
墨徊仰着头,看着逆光中白厄伸出的手和那灿烂的笑容,深棕色的眼眸里映满了光和影,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而昔涟,只是静静地看着,唇角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弧度,那湛蓝的眼眸深处,却仿佛盛着整个海洋般浩瀚的忧伤与了然。
墨徊看着白厄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眼中那毫无阴霾、如同太阳般炽热的信念,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白厄的掌心。
他的手掌比白厄稍小一些,带着微微的凉意,但握上去却异常坚定。
他仰起脸,深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清澈而真诚,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
“那当然啦!故事里的英雄,可都有着很多很多可靠的同伴呢!孤零零一个人踏上旅程什么的,听起来就太寂寞了,绝对不行,对吧——”
昔涟看着他们交叠的手,脸上绽放出比阳光更温暖的笑容。
她走上前,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也轻轻覆了上去,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穿透时光的力量。
“嗯!一起去成为英雄吧。”
“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打破那些既定的,令人悲伤的命运……然后,一起去见证,更好、更美的未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
白厄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用力回握住两位伙伴的手,仿佛要将这份约定烙印在彼此的骨血里。
仪式完成,他松开手,干劲十足地继续完成他的“藏宝”工作。
他将那承载着梦想的小木剑和写给未来自己的玻璃瓶小心地放入挖好的土坑中,仔细填上土,还用小脚在上面狠狠地踩了几脚,确保结实,最后又细心地捡来许多落叶,撒在上面,做了完美的伪装。
“大功告成!”白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意气风发地指向下一个目的地,“那接下来,出发!去祝祭庭院——!”
祝祭庭院坐落在村落相对中心的位置,与远行渡口的开阔截然不同。
这里环绕着许多的树,气氛宁静而带着点神圣。
这里是哀丽秘榭的祭司们祈祷和聆听神谕的神圣场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与草木混合的清冷气息。
高大的石质建筑沉默矗立,彩色的祈愿布条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昔涟对这里格外熟悉,她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穿过静谧的回廊,来到庭院一角。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秋千,挂在一棵古老的树下,是昔涟平日里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就这里吧?”
昔涟在秋千附近的一片柔软草地上停下脚步,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
这里阳光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既不偏僻,又带着一种被神明庇佑般的安宁。
“没问题!”
白厄依旧是那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再次扛起铲子,开始为昔涟挖掘她的“宝藏坑”。
就在白厄哼哧哼哧挖土的时候,昔涟从腰间解下了那个装着神谕牌的小布袋。
她盘腿坐在草地上,将牌倒在身前,一边熟练地洗牌,一边提议道:“在把它藏起来之前,我们来抽一张牌吧!就当是……埋藏宝藏的仪式!”
她的动作优雅而流畅,古老的牌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白厄停下铲子,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非常赞同:“嗯!这个好!大家藏宝之前都要做个仪式才有意思!小墨,你快想想,等会儿到了磨坊,你的仪式要做什么?”
他把难题抛给了还在旁边安静看着的墨徊。
“诶?仪式……”
墨徊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又开始了他标志性的冥思苦想,小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重大的难题。
这时,昔涟的牌已经洗好了,她将牌背面朝上,在草地上铺成一个优美的弧线。她抬起湛蓝的眼眸,目光扫过两个伙伴,微笑着问:“牌洗好了,谁先来?”
白厄看着还在苦思冥想的墨徊,主动站出来:“那我先来吧!给小墨多点时间想想!”
他伸出手,手指在那些绘制着神秘图案的牌背上犹豫地移动了几下,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抽出了靠近中间的一张。
他拿起牌,翻过来,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困惑。
牌面上描绘的图案一个身影,拿着剑,却又仿佛背负着沉重的事物。
他挠了挠头:“唔……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昔涟的目光落在牌面上,她的笑容依旧温柔,没有丝毫变化,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那光芒快得如同错觉,迅速被平静所取代。
她轻声解释道:
“是救世主呢……”
“哇!救世主!”墨徊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凑过来看那张牌,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叹,“听起来就好厉害!救世主……这和白厄你想成为的英雄,很相配呢!”
他由衷地为朋友感到高兴。
白厄听了昔涟的解释和墨徊的赞叹,看着牌面上那孤独而坚定的身影,非但没有觉得沉重,反而更加燃起了斗志,他用力点头:“嗯!救世主!听起来责任更重大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昔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墨徊:“小墨,该你了。”
墨徊从对“救世主”的惊叹中回过神,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指尖在牌背上逡巡了片刻,最终小心地抽出了靠近右侧的一张。
他拿起牌,翻过来。
牌面的图案更加奇特——那是一个色彩斑斓、戴着笑脸面具的人,正在空中抛接着几颗星星,姿态轻盈而诡异,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即兴的欢乐,与他所认知的“英雄”或“救世主”截然不同。
他困惑地歪着头:“这……这是什么?”
昔涟的目光落在墨徊抽出的牌上,她仔细看了看牌面,又抬眼看了看墨徊那双纯净的、带着疑惑的深棕色眼眸,语气带着一种新奇和不确定。
“唔……是戏法人呢。真是意想不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抽出这张牌。”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品味着这个结果背后蕴含的、难以言喻的命运玄妙。
救世主与戏法人。
一个背负着明确的沉重使命,一个游走在不确定的欢愉边缘。
在这神圣的祝祭庭院里,在三双尚且稚嫩的手下,命运的丝线似乎早已悄然编织,将三个孩子的未来,引向了既定的、却又充满变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