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太阳完全爬上山头,怒哥就醒了。
浑身舒坦得像是刚从温泉里泡过,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子劲儿。
他抻了个懒腰,只听“咔吧咔吧”一阵脆响,感觉自己一下子长高了不少。
他猛地一震翅膀——原本稀疏的绒毛,此刻竟已变成了赤金色的翎羽,阳光一照,亮得刺眼。
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原本只在右腿上隐约可见的凤种烙印,现在已经蔓延到了半个身子,像是一片燃烧的火焰纹身,狰狞而又充满力量。
低头再看,昨晚留在床前的血迹,此刻竟如同活物一般,悬浮在半空中,构成一个扭曲的锅形纹路,血色盈盈,诡异至极。
他心念一动,那血色契印竟也随着他的意志变幻形状,时而如锅盖般笼罩,时而如利刃般锋芒毕露。
怒哥兴奋地攥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忍不住低声嘟囔:“老子现在……是不是能烧穿地底?”
话音未落,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从井口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极轻,像是有人用指节轻轻叩击锅盖,又像是某种沉闷的呼吸。
但怒哥却瞬间寒毛倒竖——这声音,与他昨夜梦中听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探头望去。
只见清晨的薄雾中,一口幽深的老井,静静地矗立在村子中央。
而此时,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笼罩在井口上方。
那是吴龙!
他那六只巨大的翅膀完全展开,遮天蔽月,将整个井口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那根闪烁着幽光的尾钩,此刻正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缓缓地刺入井壁,丝丝缕缕的黑色毒丝,如同蛛网一般,朝着井底蔓延而去。
显然,他是想用毒丝勾出魂锅的炉心!
“哼,果然来了!”
井底,传来吴龙一声冷笑。
她早料到这炉心非同小可,必有守护。
只是没想到,这守护之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井中骤然腾起一股股黑色的火焰,九道扭曲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咆哮,从火焰中挣扎而出,如同饿鬼扑食般,直扑吴龙而去。
那是被封印在魂锅中的残魂!
吴龙却丝毫不惧,反而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残魂护锅?简直是自寻死路!今日我便将你们炼化为引,助我夺取炉心!”
说着,他周身黑气暴涨,尾钩上的毒丝瞬间变得粗壮无比,如同九条黑色的蟒蛇,狠狠地缠绕住那些残魂,开始疯狂地吞噬。
眼看着残魂的哀嚎声越来越弱,吴龙脸上得意的笑容也越来越盛。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炼化那些残魂,夺取炉心之时,一个稚嫩而又绝望的鸡鸣声,突然从井底传来。
“救命……咕咕……”
那声音细若蚊蝇,却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击中了吴龙的心脏。
她猛地一震,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难以置信地尖叫道:“这……这声音……不对!这不是怒哥的声音……这是……卵里的东西,在喊?”
与此同时,老炉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井边。
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井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只见原本清澈的井水,此刻已经变得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粘稠的黑色油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不好!是蜈蚣的毒!”
老炉头脸色大变,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掌,将鲜血洒入井中。
鲜红的血液一接触到井水,立刻如同活物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在黑色的油污中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图案。
那赫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
老炉头猛然回头,看向村口的方向,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拼命地挥舞着手臂,用手语焦急地比划着。
站在不远处的小哑巴,立刻明白了老炉头的意思。
他脸色苍白,顾不得其他,转身便朝着村外狂奔而去。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多远,一股浓烈的黑色毒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小哑巴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喉咙干涩,呼吸困难。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恐怕就要命丧于此。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
一股腥甜的血液涌入口中,他强忍着恶心,将鲜血吐在地上,用手指在地面上飞快地画着。
那是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虫文,散发着淡淡的血光。
“井有火锅,龙欲夺心——速封!”
小哑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行血字刻在石头上,然后便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怒哥听到那声绝望的鸡鸣,顿时怒火中烧。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双翅一展,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井口的方向冲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六翅蜈蚣,以及那不断蔓延的黑色毒丝。
“吴龙!你敢动我的锅!”
怒哥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体内的凤火瞬间爆发,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自他的心脉之中疯狂涌出。
他双翅猛震,速度再次提升,如同流星赶月一般,俯冲而下,一爪狠狠地按在了井沿之上。
“这锅!老子罩的!”
随着怒哥一声厉喝,赤金色的火焰顺着井壁疯狂蔓延,瞬间将整个井口都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那些黑色的毒丝,在凤火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殆尽。
而井底的魂锅,也在凤火的加持下,重新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那些残魂牢牢地封印在其中。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咔嚓”声,突然在怒哥的耳边响起。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爪边。
只见那颗被阿朵封印的血色蛊卵,此刻竟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紧接着,一只半透明的雏鸡虚影,缓缓地从缝隙中浮现而出。
它那小小的脑袋,轻轻地啄了啄怒哥的翅尖,发出了一声稚嫩而又清脆的鸣叫。
那声音,充满了依恋和感激……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虚空中响起:“还不够,远远不够的……”
伴随着这声音,顾一白正站在村外的一处山崖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手中握着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钉,此刻,那铜钉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一般,散发着灼热的光芒,逐渐融化成锤子的形状……他举起铜钉所化的锤子,对着虚空轻轻一敲……
顾一白立于山崖,夜风猎猎,吹得他道袍翻滚。
手中原本朴实无华的铜钉,此刻已熔成一柄小巧的锤子,通红如烙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力。
他眼神深邃,凝望着被凤火笼罩的井口,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他半边脸庞。
“咚!”
一声轻响,锤落虚空。
仿佛敲击在无形的铜器之上,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随即,一口虚幻的铜锅凭空浮现,悬于井口上方,锅底一个古朴的“古”字,骤然亮起,一闪、两闪、三闪,光芒诡异而妖异,如同鬼火般跳动。
他喃喃低语,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师父常说,器物无情,不能哭泣……可这口锅,它在喊救命啊……”
虚幻的铜锅,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他的话语。
紧接着,两声鸡鸣,一前一后,划破夜空。
第一声,稚嫩清脆,带着初生的依恋,如同幼雏的呢喃;第二声,却苍老嘶哑,饱经风霜,仿佛历经了三十年的岁月沉淀,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两声鸡鸣交织在一起,在夜风中回荡,如同跨越时空的对话,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顾一白紧紧握住手中的铜锤,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井口,那里赤金色的火焰,正在缓缓消散,露出一个幽深黑暗的入口……仿佛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而此刻,怒哥双翅微颤,指尖轻触井沿尚存余温的火焰痕迹……
怒哥双翅微颤,指尖轻触井沿尚存余温的火焰痕迹,那声来自井底的稚嫩鸡鸣仍在耳畔回荡,像小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他的心窝。
他低头看向心口,血色蛊卵已裂开一道细缝,内里微光闪烁,仿佛有生命在轻轻叩击壳壁,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壳而出。
凤种烙印滚烫,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肉,锅形纹路随着呼吸明灭不定,忽明忽暗,仿佛活物一般。
他终于明白,之前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来,是缺了这一环。
那不是求救,是“它”在认主!
一股难以言喻的责任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感觉很奇怪,他明明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鸡精,最讨厌被人束缚,可现在,他却觉得,守护这口破锅,守护那个即将出世的小东西,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