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他们位于东京的小公寓,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上来,将神奈川老宅中那若有若无的催婚气压隔绝在外。信子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开始习惯性地整理稍显凌乱的客厅,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几分,带着点心不在焉。
仁王似乎完全没把白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已经懒散地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戴着耳机,不知是在听音乐还是分析比赛录像。他总是这样,能轻易地将外界的纷扰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信子做不到。
亲戚们那些带着笑意的调侃,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她拿起沙发上一个靠垫,轻轻拍松,抱在怀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阳台那个修长的身影。
期待,像偷偷发酵的蜜糖,无声无息地蔓延。
当听到“结婚”、“成家”这样的字眼时,她的心跳确实漏跳了一拍。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勾勒出模糊却温暖的画面——和雅治,在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更宽敞明亮的家里,或许阳台上会种满她喜欢的花,厨房里飘着晚餐的香气,他或许会在书房研究比赛数据,而她靠在沙发上看书……甚至,更遥远的,会有小小的、吵闹的脚步声……
这些想象让她脸颊发烫,心底泛起隐秘的甜。那是她所能想到的,关于“幸福”最具体的形态。她期待能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从恋人,到家人,携手走过每一个平凡又珍贵的日升月落。
然而,不安如同潜藏的暗流,与期待交织缠绕。
这份期待越是美好,随之而来的不安就越是清晰。
她不安于自己是否足够“好”。 雅治是那么耀眼的存在,曾经的立海大欺诈师,如今即使在大学里也备受瞩目,他的未来似乎拥有无限可能。而自己呢?依然是个会迷路、会害怕、遇到事情首先想依赖他的小迷糊。这样的自己,真的能成为他合格的伴侣吗?能配得上他光辉灿烂的未来吗?亲戚们夸她“温柔贤惠”,可她觉得,这远远不够。
她不安于他的“敷衍”。 虽然他今天完美地保护了她,可那句“现在还早”、“会吓到她”,听在耳里,除了被保护的甜蜜,也有一丝微小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他是真的觉得“还早”,还是……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和她确定未来?她知道他不喜欢被束缚,婚姻对他而言,是否是一个太过沉重的承诺?
她更不安于未知的前路。 他的网球生涯还能走多远?他的右肩旧伤会不会有影响?他们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会面临怎样的挑战?经济上真的能顺利支撑起一个家庭吗?所有这些不确定性,都让她感到彷徨。
信子走到窗边,看着东京璀璨的夜景,玻璃上模糊地映出自己带着愁容的脸。她低下头,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口袋里那个爱情御守,丝绸的触感带来些许安慰。
“怎么了?”仁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信子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耳机,正倚在阳台门边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锐利,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心事。
“没、没什么!”她慌忙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只是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仁王没说话,只是走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
“puri~笨蛋,别想些有的没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点戏谑,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安抚,“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情绪。
信子望着他,他眼底没有半分迟疑或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让人安心的了然。那一刻,盘旋在她心头的浓重不安,仿佛被阳光穿透的乌云,悄然消散了大半。
是啊,现在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重要的是此刻,他们在一起,并且正在为了共同的未来而努力。无论是“共同理财计划”,还是他悄悄增加的“未来家庭启动金”,都是他们一步步走向未来的坚实脚印。
她用力点点头,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闷声说:“嗯,我知道。”
期待依旧在心底生长,不安或许偶尔还会冒头。但只要这个人在身边,用他的方式告诉她“没关系,有我在”,那么,对于那个名为“未来”的未知旅程,她便有了无限的勇气去期待,去面对。她的不安,终将会被他给予的安全感,温柔地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