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被幽冥火脉重塑的死寂盆地,凌绝并未立刻全力赶路。他需要时间熟悉体内暴涨的“幽冥血煞真元”,以及消化轮回匣传递的关于“源火之种”和“平衡之钥”的零碎信息。归途选择了一条更为偏僻、绕行戈壁边缘的古老商道,虽路途稍远,却能最大限度避开可能的眼线。
他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风尘仆仆,刻意收敛了周身那引人注目的气息,看上去与寻常行走西北的旅人无异。只是那双眼眸深处,偶尔流转过的暗金赤芒,以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凝练威压,让一些感知敏锐的沙漠生物都本能地避而远之。
五日之后,他已行至死亡之海边缘,再往前,便是水草渐丰、人烟始见的区域。也正是在这片过渡地带,他再次感受到了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而且,比之前更加隐蔽,更加……充满杀意。
并非“影煞”那种训练有素的杀手气息,而是一种更加狂野、混乱,带着血腥与贪婪的注视。像是……沙盗?或者是被西北严酷环境扭曲了的亡命之徒?
凌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不紧不慢地赶路,仿佛毫无察觉。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试这新生力量的成色。
是夜,月黑风高,他在一处背风的残破土墙下歇脚。篝火微弱,映照着他看似放松实则如同绷紧弓弦的身影。
果然,就在他闭目调息后不久,几道黑影如同鬣狗般,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四面八方的沙丘后悄然摸近。人数约莫有十余人,个个手持弯刀、弓箭,眼神凶悍,动作却带着一种惯于劫掠的狡黠。
他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小心翼翼地合围,试图将凌绝所有退路封死。为首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看到肥羊的兴奋光芒。
“小子,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爷几个心情好,或许能留你一个全尸!”刀疤脸压低了声音吼道,试图营造压迫感。
凌绝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上来的沙盗,最后落在刀疤脸身上,淡淡开口:“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你们,要得起吗?”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那些沙盗一愣。刀疤脸恼羞成怒:“妈的,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兄弟们,剁了他!”
一声令下,十余名沙盗嚎叫着扑了上来!刀光在夜色下闪烁,带着致命的寒芒。
凌绝甚至没有起身。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
下一刻,扑在最前面的三名沙盗,动作猛地僵住!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陷入了无形而粘稠的泥沼之中,一股灼热而沉重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们寸步难行,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呃……啊……”他们徒劳地挣扎着,脸色迅速变得酱紫。
而凌绝,只是轻轻屈指一弹。
噗!噗!噗!
三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果子落地。那三名沙盗的眉心同时出现一个焦黑的小孔,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血腥四溅的场面,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静谧与高效。
剩下的沙盗们冲锋的脚步戛然而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刀疤脸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转化为无边的骇然!
“妖……妖怪!”不知是谁嘶哑地喊了一声,剩下的沙盗顿时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武器,如同见了鬼般向黑暗中亡命逃窜。
凌绝没有去追。他缓缓放下手,感受着刚才那瞬间调动真元,以无形气劲隔空毙敌的流畅感。这种对力量精妙入微的掌控,是以前难以想象的。幽冥血煞真元兼具血煞的霸道与火脉的灼热穿透,威力远超从前。
他走到那刀疤脸的尸体旁(刀疤脸试图逃跑,被凌绝随手一道指风了结),俯身在其怀中摸索了片刻,找出了一块粗糙的皮制地图和几块成色不错的银锭。地图上标记着几个沙盗的窝点和一条隐秘的走私小路,价值不大。倒是那几块银锭的底部,刻着一个细小的、类似舟船形状的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印记……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凌绝仔细回忆,猛然想起,在燕三搜集的关于江南漕运的情报中,似乎有一个势力使用类似的标记——洛水帮?
洛水?!
他心中一动,立刻将银锭握在手中,尝试着运转一丝幽冥血煞真元注入其中。真元触及那舟船印记的瞬间,印记竟微微发亮,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水汽相关的清凉波动!
这绝非普通的沙盗所能拥有!这银锭,或者说这印记,与“洛水”有关!这些沙盗,恐怕不仅仅是劫掠那么简单,他们背后,或许与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洛水帮,甚至与“平衡之钥”有着某种联系!
凌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原本打算直接返回临江,但现在看来,或许有必要先去一趟这伙沙盗的老巢看看。这些亡命之徒,很可能是一条意外的线索。
他根据地图上的标记,辨明方向,身影再次融入夜色,不再掩饰速度,如同鬼魅般向着沙盗巢穴的方向疾驰而去。强大的灵觉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半个时辰后,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处位于干涸河床下方的隐秘洞穴。洞穴内颇为宽敞,堆放着不少抢来的货物和粮食,还有几个被掳来的、面黄肌瘦的奴隶蜷缩在角落。
凌绝没有惊动他们,直接找到了沙盗头目居住的最深处石室。室内陈设简陋,但在一处隐蔽的石缝中,凌绝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匣。他指尖吞吐真元,轻易熔断了锁头。
匣内没有金银,只有几封密信和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令牌。令牌正面,雕刻着一条在波涛中起伏的怪鱼,鱼眼处镶嵌着幽蓝色的宝石;背面,则刻着一个古篆的“洛”字!
洛水令?!
凌绝拿起令牌,那冰凉的触感与他怀中轮回匣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他仔细阅读那几封密信,信上的内容让他眉头越皱越紧。
信是一个自称“洛先生”的人写给沙盗头目的,用的是一种隐晦的暗语。大意是赞赏沙盗头目近期“送货”勤勉,并催促其加紧搜集一种产于死亡之海深处的“阴魂石”,许诺下次交易时将给予重赏,并暗示若能找到带有“特殊波动”的阴魂石,甚至可引荐其加入“圣教”外围。
“阴魂石”?“特殊波动”?“圣教”?
凌绝立刻联想到蛇纹组织!他们在西北的活动,果然不止赤岩古城一处!这“洛先生”利用沙盗搜集阴魂石,目的定然与邪教仪式或那“圣胎”有关!而这洛水令,以及信中提到交易地点常在“洛水支流隐秘处”,都指向了洛水区域!
难道蛇纹组织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中原腹地的洛水流域?那个“洛先生”,在洛水帮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平衡之钥”的线索在洛水,而蛇纹组织似乎也在洛水有所图谋……这绝非巧合!
凌绝收起洛水令和密信,眼中寒光闪烁。临江城必须要尽快回去,稳定大局。但洛水之行,也必须提上日程,而且刻不容缓!
他处理掉巢穴内的首尾,释放了那些被掳的奴隶,并给他们指点了前往附近城镇的方向。随后,他不再耽搁,全力施展身法,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朝着东南方向,临江城的位置,疾驰而去。
归途不再平静。
身怀重宝,实力暴涨,却也卷入了更深的旋涡。
洛水的微澜,已悄然荡开。
而一场席卷江湖与朝堂的风暴,正随着他的归来,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