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张大彪猛地站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说道:
“团长,咱们牺牲了多少弟兄才守住这里。
一营还能打,凭什么撤?”
赵磊眉头紧锁起来:
“上级的命令是固守待援,这样撤退会不会……”
“固守不是死守。”
丁伟摆手打断赵磊的话,手指猛地滑向地图上方,
“看清楚了——汨罗江上游这一带,野猪峡、乱石沟,地形比这里复杂十倍。
我们要在这里跟鬼子打运动战,一层层剥他们的皮。”
刘文英皱着眉头说道:“老丁,可是我们这么一撤,万一小鬼子咬上来,咱们可就要损失大了。
到时候假撤退,可就容易变成真溃逃了。”
丁伟把指尖停在江流一个急转弯处:
“重点在这里‘胳膊肘’弯。
江堤窄,土质松,加上这几天暴雨,水位已经快到警戒线了。”
“王哲!”
“到!”王哲浑身一凛。
“你的炮营,任务变了。
不用跟鬼子炮兵硬碰硬,把剩下的所有炮弹,特别是那几发山炮高爆弹,全部集中起来。”
丁伟的手指狠狠戳在江堤位置上,
“给老子把这段堤坝轰开!”
指挥部里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文英最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老丁,你要……水攻?”
“没错。”
丁伟一拳砸在地图上,
“鬼子仗着人多装备好,全都挤在河谷地里。
老子就请他们喝一壶汨罗江的黄汤。
一旦决堤,下游洼地立刻变成汪洋,我看他们的步兵怎么推进,重装备怎么机动。”
张大彪眼睛一亮,兴奋地拍案而起,大声喊道:
“妙啊,淹死这帮狗娘养的。”
赵磊也恍然大悟的说道:
“鬼子为了追击,队伍在河谷里拉得很长,一旦洪水下来……”
魏和尚咧嘴笑了:“嘿嘿,到时候咱们就在高处收拾落水狗。”
王哲快速推了推眼镜,大脑飞速运转:
“团长,从技术上讲完全可行。
这段江堤我侦察过,结构脆弱,集中火力轰击一点,有八成把握炸开。
只是炮弹全部用在这里,后续作战我们就失去炮火支援了。”
“眼光放长远点!”
“用一场洪水换取鬼子先头部队的混乱和重大伤亡,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这笔买卖值。”
“这一仗,我们要借天时,用地利。
小鬼子想速战速决,老子就让他们尝尝大自然的威力。
都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齐声应答,眼中都燃起了斗志。
“好!”
丁伟开始部署,
“王哲,你立即带人勘测最佳炮击位置,精确计算诸元,务必一击成功。
行动要绝对隐蔽。”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哲感到肩头沉甸甸的,但全身都充满了干劲。
“其他人听令,”
“堤坝一破,全团立即出击,给我狠狠打击鬼子的有生力量。”
“是。”
第二日,天还是阴沉沉的,不露一点光亮。
暴雨下个不停。
雨水像是天河决堤,疯狂地冲刷着昨日激战留下的血迹与硝烟。
暴雨下山路泥泞,小鬼子行走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在日军第40师团的前沿指挥部,青木成一中将几乎一夜未眠。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叫做“三岔口-落雁坡”的地方。
昨日的惨重损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炮兵到位了吗?”
“师团长阁下!”
参谋长木下勇少将硬着头皮报告道,
“道路损毁严重,只……只有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和少量大队所属的迫击炮勉强运抵前沿。
重炮联队……依旧被困在十里外的泥潭中。”
“八嘎!”
青木成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地图上的铅笔跳了起来,
“不等了。
命令井上、坂本两个联队,集中所有能投入的兵力,炮火结束后向这群土八路发起决死冲锋。
告诉那些混蛋,如果中午之前还不能突破支那军阵地,就让他们自己向天皇陛下谢罪。”
“嗨依!”
木下勇额头冷汗涔涔,他知道,这已经是孤注一掷。
新一团阵地,三岔口。
张大彪将最后一口混合着雨水的冷窝头咽下,晃了晃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发胀的脑袋。
他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视野,看着山下影影绰绰正在集结的日军,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狗日的小鬼子,还真他娘的准时。”
张大彪对着身边浑身湿透的传令兵低吼道,
“通知下去,按团长计划,给老子狠狠打几梭子,扔几轮手榴弹,装得像一点。
然后交替掩护,快速向一号预设阻击点撤退。
记住,是撤退,不是溃退。
谁他娘的要是一个劲的光顾着跑路,把屁股卖给小鬼子,老子饶不了他。”
“是!营长!”
传令兵猫着腰,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战壕里,战士们默默检查着武器。
孙老栓小心地用油布擦拭着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枪机,嘴里喃喃道:
“老伙计,暂时先放他们一马,待会儿有你开荤的时候。”
旁边的新兵王二狗紧紧握着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呼吸有些急促,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别紧张,跟着老子,今天咱们换个法子收拾鬼子!”
落雁坡,赵磊阵地。
赵磊拧开水壶,灌了一口冰冷的雨水。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扫视着麾下的战士们。
“都听好了,鬼子上来后,给老子狠狠地揍。
但别恋战。
听到撤退信号,立刻跟老子走。
咱们要在后面给鬼子准备更多‘惊喜’。”
“一连长,带人再检查一遍诡雷和陷阱,给小鬼子留点念想。”
一连长迅速在阵地前沿和撤退路线上布置了集束手榴弹和绊发雷。
与此同时,汨罗江“胳膊肘”弯反斜面秘密炮兵阵地。
王哲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泥水里,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对岸那段在暴雨和江水冲刷下已经显得摇摇欲坠的江堤。
雨水顺着他的镜片和脸颊流淌,但他毫不在意。
“风速加大,偏东,湿度百分之九十以上,弹道需要再次修正。”
观测员的声音带着焦急。
“闭嘴,我知道!”
王哲低吼一声,大脑飞速运转,手指在早已被雨水浸湿的计算纸上飞快地划拉着。
上午七时整。
“轰——!轰——!轰——!”
日军的炮火准备开始了。
虽然火力远不如预期,但炮弹依旧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向三岔口和落雁坡的山头。
泥浆、碎石、断裂的木材被炸得四处飞溅,阵地上硝烟弥漫。
待小鬼子炮击结束一发起冲锋后。
“进入阵地!打!”
张大彪和赵磊几乎同时发出了命令。
留守的战士们迅速进入残破的工事,用精准的点射和密集的手榴弹“欢迎”着冲锋的小鬼子。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