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林间溪流,在狩猎、训练、巡山、卖皮的循环中平稳流淌。
牛飞扬和于振军的弹弓准头日渐精进,下夹子的手艺也越来越老道,高山砬子上的“地雷阵”时不时就能带来惊喜,虽然再没碰到像第一只那样极品的紫貂,但松鼠皮、杂毛狐皮也攒了不少,换成哗哗响的票子,让两人干劲十足。
麻松山乐得清闲,除了偶尔指点一下,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着怎么训练那只日渐活泼的猎犬幼崽,或者溜去找董良红腻歪一会儿,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天下午,麻松山正拿着块干肉条,逗弄着那只被他起名叫“黑风”的小狗崽,训练它基本的“来”、“坐”和衔取。
小家伙聪明伶俐,虽然顽皮,但学得很快,乌溜溜的眼睛里透着机灵劲。
牛飞扬和于振军则在院子里互相考较着弹弓,用泥丸打远处树枝上挂着的松塔,嘻嘻哈哈,吵吵闹闹。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牛晓云走了进来。她脸色不像平时那般平静,眉头微蹙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二姐回来啦!”牛飞扬眼尖,立刻打招呼,“今天皮子卖得咋样?那几张狐狸皮……”
牛晓云摆摆手,没接他的话,目光直接投向闻声抬头的麻松山:“出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院子里的嬉闹声瞬间安静下来。
连摇着尾巴的黑风都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安静地蹲坐在麻松山脚边。
麻松山放下肉条,站起身:“咋了?慢慢说。”
“是东边那个三楞场。”牛晓云语速比平时稍快,“昨天伐木作业,放树的时候没留意,好像惊了一个树仓子。里头窜出来一头大个子黑瞎子,当场就伤了两个工人,听说伤得不轻,胳膊腿都拍断了,已经送场部卫生院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
牛飞扬和于振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虽然跟着麻松山猎过熊,但那是在充分准备、占据主动的情况下。
一头在伐木作业中被突然惊扰、暴起伤人的熊,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然后呢?”麻松山沉声问,眼神锐利起来。
“然后那熊就窜进老林子跑了。场里吓坏了,立刻停了工。”
牛晓云继续说道,“今天一早,保卫科去了几个人,带着枪,进山找了一天,屁毛没找到。那熊像是蒸发了一样,连个像样的脚印都没留下。现在三楞场彻底停了,工人们都不敢上山,生怕那玩意儿再窜出来伤人。场领导急得火上房,伐木任务完不成,可是大事。”
麻松山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黑风颈后的毛。小狗崽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咕噜声。
“保卫科那帮废物!”牛飞扬忍不住骂道,“平时人五人六的,真遇上事就拉稀摆带了!”
于振军推了推眼镜,忧心忡忡:“那……现在咋办?就这么耗着?工人们不敢上山,也不是个事儿啊。”
“耗?”麻松山忽然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猎人特有的、遇到强劲猎物时的兴奋光芒,“耗到啥时候?等那熊瞎子自己饿死?还是等它换个地方继续祸害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咱们不能干等着!”
牛晓云看向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眼神里带着询问。
牛飞扬和于振军却是一愣。牛飞扬缩了缩脖子:“山子哥,你的意思是……咱们去?”
“不然呢?”麻松山挑眉,“保卫科指望不上,工人们吓破了胆,场领导干着急。这祸害不除,三楞场就别想开工,迟早还得有人倒霉。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这时候不顶上,啥时候顶?”
“可是……”于振军有些犹豫,“那熊受了惊,肯定更凶更警惕,保卫科都找不着,咱们……”
“保卫科找不着,不代表咱们找不着。”麻松山打断他,语气里充满了自信,“他们那是漫山瞎找,咱们是干啥的?就是吃追踪这碗饭的!再说了,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替场里解决了这么大麻烦,以后咱们在这林场里,说话办事不也更硬气?”
他这话半是公心,半是私心。
公心自然是解决祸患,保护工人;私心则是借此立威,拓展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影响力,或许还能捞点实质性的好处,比如奖金,或者以后行事更方便。
牛晓云点了点头,简洁地表态:“我觉得可行。那熊必须除掉。”
牛飞扬看看麻松山,又看看自己二姐,一咬牙,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上来了:“干他娘的!保卫科不行,咱行!山子哥,你说咋干就咋干!”
于振军见三人都决定了,也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我听山子哥的!”
“好!”麻松山一拍大腿,精神抖擞,“那就这么定了!二姐,你再打听打听,那熊具体在哪个方位伤的的人,最后往哪个方向跑的,越详细越好。飞扬,振军,赶紧检查家伙!五六半擦亮堂,子弹备足!明天一早,咱们就进山,会会那头伤人的畜生!”
他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仿佛不是去进行一场危险的狩猎,而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山林之王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现在,该是真正的猎人出手,重整秩序的时候了。
危机,往往也意味着机遇。
麻松山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准备带领他的团队,再次亮出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