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日宁静而温馨的休憩时光,如同一剂温和的补药,滋养了詹晓阳和刘小惠因连日奔波而疲惫的身心。
他们像两只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兽,在小屋这个安全的巢穴里,享受着难得的慵懒与亲密。
除了必要的出门接货、送货,大部分时间都腻在一起,煲汤、闲聊、看电视,或者只是静静地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和呼吸。
这种纯粹的放松,让詹晓阳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有效的舒缓,也为新的一周积蓄了能量。
又是新周一,卫校照例举行每周的班级例会。
同学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听着讲台上班主任蔡老师通报上一周的班级情况、卫生评比结果以及本周的主要安排。
内容无非是些常规事务,强调课堂纪律,提醒即将到来的演讲比赛等等。
詹晓阳坐在座位上,神情平静,思绪却偶尔会飘向周末刚刚处理完的波鞋订单和即将到来的新一周的生意规划。
例会内容很快通报完毕,蔡老师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宣布:“好了,主要事情就是这些。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习,可以看书,也可以讨论问题,保持安静。”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挪动椅子和翻书的声音。
这时,蔡老师目光转向詹晓阳的方向,声音温和但清晰地说:“晓阳同学,你到教室外面走廊一下,老师有点事跟你谈谈。”
詹晓阳心里微微一动,隐约猜到了可能与上周的广播站考试有关。
他平静地站起身,在同学们略带好奇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蔡老师随后也跟了出来,并顺手轻轻带上了教室门,走廊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操场传来的隐约的喧闹声。
四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
蔡老师转过身,面对詹晓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斟酌的神情。她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
“晓阳,老师今天找你,主要是想跟你谈谈上周广播站编辑应聘的结果。”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詹晓阳的反应,见他神色平静,才继续道:“经过学生科和广播站指导老师的综合评议,这次编辑岗位的录用名单……已经确定了。你……落选了。”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詹晓阳的心还是像被细小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短暂的失落和愕然。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专注地听着。
蔡老师显然注意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安抚和解释的意味:“晓阳,老师首先要明确地告诉你,你这次落选,绝对不是因为你不优秀。恰恰相反,你的笔试成绩非常突出,特别是那篇作文,几位评审老师都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思想深刻,文笔流畅,切合主题,展现了很好的文字功底和思想觉悟。”
听到这里,詹晓阳心中的那点失落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既然成绩好,为何落选?
蔡老师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落选的主要原因,是出于工作连续性的考虑。你也知道,我们口腔班比较特殊,按照教学计划,明年开春之后,我们整个班级都要搬到江城的学校去进行后续的口腔专业学科的学习和实习。这意味着,留在潮城本校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多学期。”
她看着詹晓阳的眼睛,语气诚恳:“广播站的编辑岗位,这次只招聘两人,是核心骨干,需要承担起未来至少一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日常稿件审阅、栏目策划等具体工作。如果录用你,下学期中段你就必须离开,这对广播站工作的稳定性和延续性会造成不小的影响。学生科的老师们经过反复讨论、权衡,最终才忍痛割爱,做出了这个决定。希望你能理解学校和老师的难处。”
蔡老师说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詹晓阳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安慰和鼓励。
听完蔡老师清晰而诚恳的解释,詹晓阳心中那最后一点疙瘩也彻底解开了。
他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是啊,学校的考虑合情合理,自己确实存在这个“硬伤”。
与其纠结于一个无法改变的结果,不如坦然接受。而且,仔细一想,这未必是坏事。
广播站编辑工作必然要占用不少课余时间,而自己现在手头的事情已经够多,鞋店业务刚上轨道,波鞋推广网络正在扩张,确实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少一份校园职务,或许更能让自己专注于眼前更重要的发展。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脸上露出释然甚至略带轻松的笑容,语气平和地对蔡老师说:“蔡老师,您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明白的。学校的决定有道理,我完全理解和服从安排。没关系,您放心,我不会因此受影响。”
看到詹晓阳如此通情达理、豁达开朗,蔡老师脸上露出了欣慰和赞赏的笑容,她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好!晓阳,老师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顾全大局的孩子!你能这么想,老师就放心了!”
她接着又说道:“不过,虽然编辑岗位没有录用你,但广播站那边,包括学生科的章科长,都非常认可你的能力。所以,这次广播站特别增设了三个‘通讯员’的职位,你被聘为其中之一。希望你能继续发挥你的特长,支持班级和广播站的宣传工作!这也是章科长让我一定要转达给你的。”
“通讯员?”詹晓阳对这个职位不太了解。
“嗯,”蔡老师解释道,“通讯员不算广播站的固定编制,不用坐班,主要是义务性质,当广播站有重要专题报道或者急需稿件时,会定向向你们约稿。任务不会很重,比较灵活,正好适合你的情况。也算是对你能力的一种认可和保留。”
詹晓阳明白了,这更像是一个“特约撰稿人”的角色。他点点头,爽快地答应:“好的,蔡老师,谢谢学校和广播站的信任。如果广播站有需要,我一定尽力支持。”
“好!那就这样!回去自习吧。”蔡老师满意地笑了。
詹晓阳推开教室门走回座位时,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比出去时更显轻松。
只有一直关注着他的刘小惠,从他眼神细微的变化中,捕捉到了一丝最初的波动和随后的释然。
她转过头向后排的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詹晓阳看到了,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詹晓阳几个要好的朋友——汪胖子、黄朝彬、林珊珊等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显然已经从不同渠道听说了广播站录用名单公布的消息。
“阳哥!怎么回事啊?听说广播站编辑名单定了,没你?”汪胖子心直口快,第一个嚷嚷起来,一脸的不服气,“是不是有黑幕啊?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蔡老师都夸上天了!”
“是啊,晓阳,我们都觉得你肯定能选上的。”林珊珊也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惋惜。
黄朝彬比较沉稳,看着詹晓阳平静的脸色,试探着问:“晓阳,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詹晓阳看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伙伴们,心里暖暖的。
他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解释道:“大家别瞎猜了。落选不是因为文章不好,恰恰是因为写得还不错。主要是咱们班明年要去江城,我只能在校待一个多学期,广播站需要能长期干下去的编辑,所以学校综合考虑,就没选我。很正常,我能理解。”
“啊?是因为这个啊?”汪胖子愣了一下,挠挠头,“这……这倒是没办法。”
“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黄朝彬点点头,“学校肯定要考虑工作的连续性。”
林珊珊也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还好。我们还以为……”
“以为我受打击了?”詹晓阳笑着接过话头,“真没有。说实话,这样也好,我还能多点时间忙活咱们的‘事业’呢。”他冲汪胖子眨了眨眼。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
汪胖子拍着胸脯说:“就是!阳哥,咱不稀罕那破编辑!咱们卖鞋挣大钱才是正道!”
“对了,”詹晓阳转移话题,“虽然编辑没选上,但广播站聘我当‘通讯员’了。”
“通讯员?是干啥的?”汪胖子好奇地问。
“就是特约写稿的,有重要任务的时候才找我,平时不用坐班,比较自由。”詹晓阳解释。
“那也不错啊!”黄朝彬说,“说明你的能力还是被认可的。”
“对啊对啊,晓阳,这样挺好,既有了名头,又不耽误正事!”林珊珊也笑着说。
刘小惠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看着詹晓阳从容应对,心里为他感到骄傲。
第二天,周二中午的校园广播,在“校园简讯”栏目中,正式播报了新一届广播站成员的录用名单。当播音员清晰地念出“播音员:95级口腔班许汉文……通讯员:95级口腔班詹晓阳……”时,正在食堂吃饭的口腔班同学都听到了。
饭后,在校园里,詹晓阳遇到了不少同班同学,还有几个饶北的老乡。
“晓阳,恭喜啊!成为广播站通讯员了!”有同学真诚地祝贺。
“谢谢!”詹晓阳笑着回应。
也有些消息灵通的老乡,带着惋惜的口气说:“晓阳,可惜了啊,听说你笔试那么好,就是因为要去江城所以……太遗憾了。”
每当这时,詹晓阳总是淡然一笑,平和地说:“没事,学校的安排有道理。通讯员也挺好,自由。”
他的这种豁达和从容,反而赢得了更多同学的敬佩。
大家看到的不是一个因落选而沮丧的詹晓阳,而是一个能理性看待得失、迅速调整方向、并且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稳的詹晓阳。
午饭和晚饭后,詹晓阳没让刘小惠陪着,而是独自一人,拿着本闲书,坐在校门口小卖部门口那几张熟悉的塑料凳上,看似随意地翻着书,实则耳朵留意着柜台上的电话铃声。
落选编辑的小插曲,仿佛只是一阵微风吹过湖面,泛起些许涟漪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的心思,已经更多地投向了那部随时可能响起、关乎他另一片天地的电话上。
波鞋订单的报单日又到了,那才是他当下真正需要关注和投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