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的清晨，天光未大亮，空气中还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
詹晓阳早早起了床，食堂已经没有开放了，他在女生楼下等到了刘小惠后，就来到南春桥下吃了早餐。
接着他们便来到了位于南春大酒店旁巷子里的新出租房。虽然疲惫，但想到即将拥有一个相对稳定、能兼顾学习和生意的“据点”，两人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们到的时候，林珊珊、林雅雯和黄朝彬也已经到了。汪胖子虽然不住校，但也踩着点，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圆脸上满是干劲。
“阳哥，小惠姐，俺来啦！今天搬家，有力气活尽管吩咐！”汪胖子拍着胸脯。
詹晓阳看了看眼前的伙伴，心里暖融融的。他简单分配了任务：“珊珊、雅雯、小惠，你们三位女生心细，就留在这里打扫一下卫生，重点是二楼，看看哪里需要擦洗的。朝彬、胖子，你们俩跟我去旧出租屋那边搬东西。”
旧出租屋离得不远，其实就是詹晓阳之前租的那个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单间。里面除了堆成小山的一百套高档餐具礼盒，以及少量个人物品外，并没有太多日常家居用品。他们的铺盖卷、脸盆牙刷等都还在学校宿舍。
“嘿，东西不多嘛！”汪胖子一看，自告奋勇，“俺去南春桥下叫辆三轮车来！”
他噔噔噔跑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位皮肤黝黑、穿着旧军大衣的三轮车夫上来了。三个男生一起动手，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精美的餐具盒搬上车，摞得结结实实。剩下的杂物打个包，詹晓阳和黄朝彬一人提一些，就没啥了。
三轮车“突突突”地开着，几分钟就到了新住处。三位女生已经简单清扫了一下，一楼的水磨石地面擦得能反光。大家七手八脚，很快就把一百套餐具整齐地码放在一楼靠墙的位置，看起来颇为壮观，像个小仓库。
“搞定！”汪胖子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颇有成就感。
这时，刘小惠对詹晓阳说：“晓阳，我看这里还缺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要置办。”
詹晓阳点点头：“那你们一起去市场采购吧，买齐全点，有什么好吃的，你们看着买就行，钱你先拿着。”他掏出一些钱递给刘小惠。
“好。”刘小惠接过钱，便和林珊珊、林雅雯一起出门去了附近的农贸市场。
女生们刚走，房东阿姨就过来了。詹晓阳趁机和她正式签订了租赁合同，预付了第一个月的租金。拿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詹晓阳心里更踏实了，这算是他们在这座城市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家”。
安置停当，詹晓阳对大家说：“走，趁现在有空，我们去两个摊点转转，交代点事情，然后把胖子介绍给两个老板认识，以后需要鸡蛋了，直接和胖子联系就行。”
一行人先来到了陈桥市场的“澄城狮头鹅”门店。虽然是上午，但店里已经有不少顾客在挑选。林珊珊的小姨和小姨夫正在忙碌，看到他们一大群人过来，很是惊喜。
“小姨，生意怎么样？”詹晓阳笑着问。
“挺好挺好！”小姨脸上乐开了花，“这几天都差不多，一天能卖出去七八只鹅，街坊邻居都说咱家鹅肉味道正！晓阳，你这路子找得准！”
詹晓阳仔细看了看店里的陈列和货品，都比较满意。“小姨，明天开始，黄爸爸就不在店里帮忙了，这边就全靠您和小姨夫了。有啥问题，随时让珊珊带话给我。”
“放心，俺们能应付得来！”小姨夫经过几天的锻炼，刀工和招呼客人都有模有样了。
“还有件事，”詹晓阳接着说，“2月1号开始，我们准备推一个年关团购方案，就是狮头鹅礼盒，到时候我会提前过来跟您详细说，价格和宣传都会跟上。”
“好啊！年关正是卖礼盒的时候！”小姨连连点头。
詹晓阳又把汪胖子拉过来：“小姨，这是汪楷，我同学。他姑父是做鸡蛋批发的，以后店里需要鸡蛋，或者搞活动需要鸡蛋搭配销售，您就直接打电话跟他联系，价格实惠，送货也及时。”他让汪胖子把联系方式留给了小姨。
从陈桥店出来，又去了新桥路市场建国叔的摊点。这边是露天摊位，人气稍逊于门店，但生意也很稳定，每天能卖出五六只鹅。建国叔是个老实人，话不多，只是憨厚地笑着汇报情况。
詹晓阳同样交代了团购方案的事，然后说：“建国叔，这边接下来就您一个人，忙起来够呛。29号，小梅姐在开源菜市场的熟食摊位开业，到时候我们都会过去帮忙宣传造势。她自己的摊位开业了，就不能再过来帮忙了，所以您得赶紧物色个熟人来做帮手。”
“好，晓阳，我已经在安排了。”建国叔点头。
詹晓阳又向小梅姐要了她新摊位的具体地址和摊位号，说：“梅姐，开业宣传单我去帮你印，到时候带过去。”
临走时，同样把汪胖子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建国叔和陈詹梅，方便日后采购鸡蛋等物资。
巡视完两个点，已是日上三竿，快中午了。忙碌了一上午，大家的肚子都咕咕叫起来。
汪胖子咂咂嘴，提议道：“阳哥，我记得上回你带我们几个吃的那家小巷子餐馆，味道真系绝了！不如再去那里搓一顿？”
他这一说，大家都想起了上次那顿美味，纷纷附和。詹晓阳笑道：“好，就去那儿，算是庆祝咱们乔迁之喜，也感谢大家今天来帮忙！”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杀向那条偏僻却藏着美食的小巷。餐馆依旧简陋，但老板娘的手艺没得说。简单的家常菜，被她做得有滋有味，大家吃得满头大汗，畅快淋漓，对即将开始的寒假生活充满了期待。
饭后回到卫校，差不多下午一点。詹晓阳立住脚，潮他们说:
“朝彬，珊珊，”他对黄朝彬和林珊珊说，“这边暂时没什么大事了，你们俩今天可以先回家。好好休息两天，陪陪家人。29号早上，准时到开源市场，帮小梅姐的新摊位宣传，到时候我会把传单带过去。”
黄朝彬点点头：“好，那我下午就跟我爸的摩托车回去。”
林珊珊家就在市郊，来回方便，她也爽快答应：“没问题，29号一早我准时到。”
林雅雯则轻声说：“我爸爸下午三四点左右会开车来接我。”言语间透露出良好的家境。
安排妥当，黄朝彬和林珊珊便各自去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林雅雯也回宿舍等待父亲。
詹晓阳和刘小惠回到宿舍，将自己的书本、以及一些个人物品打包好。东西不多，两人提着行李，再次走向他们的新“家”。
打开房门，二楼已经打扫干净，虽然空荡，却充满了可能性。二楼结构简单，一个不大的客厅连带一个小阳台，还有一间独立的卧室，带一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
刘小惠自然住进了那个有门的房间。詹晓阳把她的行李搬进去，然后打量着客厅：“我就在这客厅里摆张行军床就行，宽敞。”
刘小惠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又看看詹晓阳，脸颊微红，低声道：“委屈你了……”
“这有啥委屈的，”詹晓阳不以为意地笑笑，“比宿舍强多了，清静，方便做事。咱们虽然住一屋，但毕竟年纪还小，该注意的要注意。”他这话说得自然坦荡，既表明了态度，也避免了尴尬。
刘小惠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放好行李，詹晓阳说：“走，小惠，咱们出去走走，看看还缺什么，一并买齐。还得去牌坊街把梅姐开业要用的传单印了。”
两人锁好门，再次走上街头。先是去了牌坊街那家熟悉的打印店，詹晓阳报上小梅姐新摊位的地址和摊位号，很快就设计好了宣传单样式，内容主打“新摊开业，优惠酬宾”，印了1000份，约定晚点来取。
从打印店出来，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看到需要的日常用品就买一点。当走到开源商场门口时，刘小惠突然停下脚步，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扯了扯詹晓阳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晓阳……我……我想进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去吧。”詹晓阳随口应道。
刘小惠的脸更红了，踌躇了一下，才极其小声地说：“……内衣。现在穿的……有点紧了。”
詹晓阳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看着眼前少女羞涩可人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怜爱和温柔。他柔声说：“傻丫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长大了，很正常。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
刘小惠如蒙大赦，赶紧点点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钻进了商场里的内衣区。
詹晓阳依言站在门口等候，看着商场里人来人往。过了一会儿，却听见刘小惠在里面喊他：“晓阳！晓阳！你进来一下！”
詹晓阳有些疑惑，走了进去。只见刘小惠站在一排挂满各式睡衣的货架前，手里拿着一套蓝白格子的男士睡衣，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眼神躲闪地看着他：“你……你试试这套，看合不合身……晚上睡觉穿。”
詹晓阳看着那一排排花花绿绿、明显偏向情侣款的睡衣，再看到刘小惠手里那套显然是给他挑的男式睡衣，纵使他有两世为人的经历，脸颊也不禁有些发烫。这种被关心、被照顾的细微之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让他心头悸动。
“呃……好，我看看。”他接过睡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似乎合适。“就这套吧，不用试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周围售货员和其他顾客投来的好奇目光，赶紧说道。
刘小惠小声“嗯”了一下，飞快地拿着睡衣和自己选好的内衣一起去结了账。
从内衣店出来，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气氛微妙。詹晓阳赶紧转移话题，又去买了自己需要的被褥、枕头。然而，行军床却不太好找，逛了几家杂货店都没有。
“看来只能麻烦一下汪胖子他姑父了，”詹晓阳说，“他路子广，应该能搞到。”
他们在路边找了个公共电话亭，詹晓阳拨通了汪胖子姑父店里的电话。听说詹晓阳需要一张行军床，汪胖子的姑父很爽快：“小事一桩！我养殖场就有，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顺便认认门！”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汪胖子的姑父就开着一辆小货车，把一张崭新的行军床送到了出租屋楼下，还热情地帮詹晓阳搬上了二楼。詹晓阳要付钱，被他坚决拒绝了，说一张小床而已不足挂齿。
送走汪胖子的姑父，两人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铺好床铺，小小的客厅和卧室顿时有了生活的气息。忙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走吧，小惠，”詹晓阳看了看手表，“咱们还得去南春桥摊点结账，黄爸爸和朝彬应该都在那儿了。”
两人赶到南春桥市场时，鹅肉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黄爸爸和陈舅舅正在收摊。黄朝彬也提着行李等在一边，准备坐父亲的摩托车回家。
詹晓阳和刘小惠熟练地核对账目，结算鹅肉款，发放提成和利是。
一切妥当后，詹晓阳对黄爸爸和陈舅舅说：“黄叔，陈舅，明天开始，你们就只负责送鹅肉到各个点就行，收摊结账的事我和小惠来。这两天你们送完鹅肉给他们后也稍微休息一下，养精蓄锐，2月份开始，年关旺季，有的忙呢！
“不过，一天三四十只鹅，估计还得你们俩同时送才行。”詹晓阳接着说道，“黄叔叔，我已经把南春桥的摊点转给了陈姨了，明天开始南春桥摊位也要连早市一同做，所以您明早一并给这里送5只鹅肉，陈姨跟您说过了吧。”
黄爸爸连连点头，看着詹晓阳，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晓阳，真的多谢你！这不到一个月，我家……现在变化好大。朝彬能带这么多钱回家，他阿妈也很多高兴！接下来还能带动更多人，真好！”
陈舅舅也憨厚地笑着表示赞同。
交代完所有事情，黄爸爸骑着摩托车载着黄朝彬消失在夜色中，陈舅舅也告辞回家。喧闹了一天的市场渐渐安静下来。
詹晓阳和刘小惠相视一笑，并肩走向他们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屋。
那里，不再只是临时的栖身之所，而是他们在潮城第一个共同经营的、充满希望的“小家”，虽然他们还是很多人眼中的小孩……
寒夜的冷风吹拂，但两人的心，都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