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亚历克斯皱紧眉头，这个名字象征的神话意象令他心生警觉，“北境神系中，祂是狂澜、沙暴与荒芜的主宰，以构陷手足、戕害胞兄奥西里斯玷污青史。传说里，祂与荷鲁斯势同水火……”
他目光微敛，略作思忖，理性让他保持审慎，遂以求证之意看向卡里姆。
“但仅凭名讳就断言……”
“并非仅凭名讳，”卡里姆截言道，声线缓沉，“圣物所生共鸣不容置疑。那股弥漫在此地的混乱与侮逆，其源头烙印，正与经书中记载的‘赛特之影’相契。”
源清司脸色也登时变得极为难看：“如若‘荷鲁斯之眼’背后，实则归附并崇仰赛特，又图谋驱策其权能……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赛特神力源于混沌，借其催生出那些畸变的怪物，施行对魂魄的践踏，可谓全然相合！”
艾莉森即时在记忆中检索有关情报：“我们的数据库里也曾注意到若干零散，却拥有狂热信条的隐秘教派，曾提及‘赛特之影’或‘归来之晦乱’等称谓，但一直被视为边缘异端，未予重视。假如‘荷鲁斯之眼’实质?无关荷鲁斯，而属其宿敌赛特……那便是一场精心织构的骗局！他们打着荷鲁斯的旗号，却在私下感召赛特的祀礼！”
这个推测叫众人脊背发凉。
“荷鲁斯之眼”只是混淆视听的烟幕！
其实际信仰及意图引动的，乃是那位北境祸祟之主——赛特！
由此便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试验诡变污浊，他们因何会执行“灵魂抹除”这类禁律之举——这极可能是献给赛特的祭品，或是其中仪轨的必要环节！
陆沉和姜阎目光相接，均心下明悟。
他们已然觉察，遗迹中残存着某种神秘力量，其逸散的“紊乱”及“腐化”余波，和他们在神州境内与东南亚雨林直面?的域外魔物，虽非一脉，却在“道”的维度上现出惊人的相似。
尤其可见，兴许二者确有不为人知的关联，但不排除“荷鲁斯之眼”在欲行借助，竟至召来早已渗入此方天地，与赛特相关的无序之力！
“如果目标是赛特……”卡里姆以凝重的口吻说道，“那他们的用意，恐怕远不止‘造神’这么浮浅。预言有云，当‘赛特’的阴影重临沙漠，祂将倾覆世间既有秩序，使纷乱化作新的铁律……他们或许想在这个时代，真正唤醒，抑或……‘造’出一个为他们所用的‘赛特’！”
创造一个叛逆?之神？这个极端想法，使艾莉森等人皆感到惶怖不安。
“荷鲁斯之眼”的底细终现端倪，其背后暗藏的，是以高科技作伪，从事冒渎魂灵的研究，企图在当下“后诸神黄昏”的时代，强行唤回或铸成一个昭示淆乱与毁灭的魔神！
敌人的凶险等级，再度攀升。
他们面对的，已不再是一个非法科研组织，而是明确以凶神为祈祀对象、举行终焉级灾厄祭礼的癫狂教团！
赛特之名招致的无形压迫充斥在众人之间。
须臾的静默后，亚历克斯率先发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从长计议。”
共识瞬间达成，点头如仪。
他们迅速交换联络方式，约定保持隐蔽沟通，接着便如普通游客般，从容散入四周，复又汇入参观的人群，恍若方才那场商定联手、揭穿致命真相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陆沉和姜阎走在残破的石柱与倾颓的墙壁之间，目光看似不经意掠过那些壁画及石刻。
然而，在陆沉的破妄金瞳与姜阎敏锐的察知下，这些沉寂无数岁月的遗迹，渐次显露出不同寻常的信息。
在一处被风沙磨蚀大半的壁画角落，陆沉脚步略略一顿。
壁画原本描绘的是一类庄肃的祭祀场景，但在边缘不起眼的位置，遗留?着几个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异形符号——那不是古北境常见的圣书体，实为密布尖锐棱角的邪异图符，隐隐透出杂沓与暴戾的气息。
【看这里。】陆沉传音给姜阎，指尖不着痕迹地虚指其处。
姜阎紫眸微凝，神识扫过，即刻察觉徽记上遗存的一缕分外微弱，却内质秽浊的能量脉动，与先前在储藏室感知的魔气同源，但更久远，也更趋近……“根源”。
“是赛特的?印记。”姜阎肯定道，“虽威能?几近枯竭，但紊杂的本韵犹存。”
他们继续前行，在一段坍塌的廊道地基下，姜阎探得一块埋藏较深的黑色碎石，其上附着着更鲜明的混茫波动，仿佛曾长久接触过赛特的神力。
卡里姆那边亦有同类发现。
他凭借《太阳金经》的感应，在一尊破损石像底座内部，寻得一处隐秘凹槽，里面尚存某种早已干涸的暗红物质，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怨念，以及一丝混沌之力浸染过的痕迹。
艾莉森的意念力则探知到遗迹深处某间地下密室的墙壁上，刻满了侮慢传统神只、赞颂杂谬与枯寂的诡异祷文，其?所指?依然是赛特。
分散的发现，最终通过通讯汇拢一处。
证据链渐渐明朗——这个久已消亡的沙漠王朝，在其末期，大抵?曾暗中信奉赛特，甚至进行过相关的诡秘?仪式！
这里，是赛特信仰的一个?荒古驻地！
回到相对安全的住宿区房间后，陆沉布下隔音结界。
“旧天道崩殂……”陆沉缓缓开口，金眸中映出照彻千秋的澄明，“依托其规则而生的境外神只，如拉、阿波罗，乃至这个赛特，真身显化的概率微乎其微，基本可以断定已随天道一同消散，复归虚无。”
姜阎颔首，接口道：“因此，赛特真身复现，几无可能。”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陆沉的声音?断然，挟着寒刃般的讥诮，“‘荷鲁斯之眼’，非是召请湮灭已久的古神，而即是……‘造神’。一个以‘赛特’为蓝本，尽受其控制的——‘煞神’！”
利用尖端技术解析神力，以灵元、生机为柴薪，妄图点燃“新”神火……这个结论，比召唤古神更荒唐，却也无比契合“荷鲁斯之眼”展现出的那种糅合高科技与禁断之力的野心。
房间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紧张，唯余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陆沉将姜阎拥住，下巴搁在他肩头，沉默了片刻，他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脸上表情从肃然的威仪，慢慢转为?极其微妙的神色，嘴角难以克制地上挑。
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起初是压抑的闷响，随即愈发清亮，漾着直露无遗的荒谬与嘲弄。
姜阎被他笑得?茫然不解，稍稍侧头，紫眸含着询问看向他。
陆沉却不答，反倒张口用牙齿轻轻叼住姜阎左耳垂上的幽蓝耳钉，舌尖缱绻抵在那沁凉的宝石与敏感的软肉上，含混地说道：“造神……哈哈哈……造神造到本帝眼皮子底下……这帮蝼蚁，真是……好胆量！”
他语气里辨不出明显怒意，反而漫溢着如见蜉蝣撼树般的荒诞感。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绵密的吻沿姜阎眼尾逐寸滑下，动作亲昵，又揉入几分似欲倾吐积郁的意味。
姜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略感局促，抬手拦在胸前，微微蹙眉：“收敛点。”
陆沉停下啄吻，金眸炯炯望着近在咫尺的姜阎，笑意未散，依稀在琥珀般的眸光里流转：“收敛不了，太好笑了，偏要说给姜老板听。”
他稍微后退些许，然手臂仍紧紧环在姜阎的腰上，仿佛若非如此，那汹涌而出的悖谬便会使他笑得直不起身。
“你想想，”陆沉嗓音里仍浸着戏谑，但眼神愈渐深邃，恍如蕴藏星海的夜空，“我，昊天，执掌三界，统御万方，乃蓝星界名正言顺的共主。更别提我这身太阳星的本源，真要论起来，说本帝是这蓝星界的创世神只之一也不为过。”
他的手指在姜阎后背无意识地划着圈，语气裹着近乎悲悯的讥讽：“他们，一群连自身生命本质都未曾超脱的凡俗生灵，仗着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亡骸和禁忌知识，就敢在本帝脚底下，借那些粗鄙不堪的生化实验与灵魂献祭，力求捣鼓出一个神来？还是一个灾厄之神？”
他摇了摇头，金眸中的笑意彻底褪去，化为凛然不可侵的威压?：“若非你我神魂复苏，真灵觉醒，就凭他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折腾法，加上域外那些趁虚而入的魔崽子瞎搅和，这个蓝星界，迟早被他们掀个底朝天，陷入永无止境的动乱。”
这绝非危言耸听。
一个人力孕育的“伪神”?，倘若降生，其带来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尤其是在如今这天道不存、旧神离去的“废墟”之上。
姜阎安静地听着，紫眸中波澜不惊。
他理解陆沉为何发笑，但他更深知，恰是这群“蝼蚁”的偏执，往往能酿成滔天大祸。
“笑够了？”姜阎唇角牵起一抹幽微莫辨的弧，抬眸斜睨向他，打断了陆沉的感慨，“既然知晓了他们的目的，陆天帝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
陆沉金眸中锋芒再起，透着凌冽与果决：“当然是要在他们把那所谓的‘人造邪神’炮制?出来之前，连锅端了。”
他语气虽淡，却暗含令人胆寒的杀机。
“正好，也看看这帮胆大妄为的凡人，终究藏了什么‘惊喜’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