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高铁站,下午三点三十分。
劳斯莱斯库里南优雅泊入贵宾停车场的专用位,随即熄火引擎。
陆沉推门下车,深灰色作战服在午后的阳光里泛出内敛的光泽。
这是一套全新的作战服,但同样完美地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姿,然而细看之下,衣料并非纯色,隐约可见暗金色丝线在肩臂与前胸处描绘出流畅且威严的龙形底纹,龙首微抬,龙身环绕,沉蕴却难掩不容侵犯的高贵。
右耳垂上的那枚灿金耳钉,于光线下闪耀着锐利的光,腰间那块羊脂玉佩,随着陆沉的动作在衣襟间似隐若现。
他顺着车头绕到副驾那边,拉开车门,姜阎从车上下来,纯黑的作战服也焕然一新。
纯黑的作战服上,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盘旋的冥龙暗纹,线条简约却流畅,龙影隐匿在墨色里,只有在光线角度改变时才会出现,蕴含着一股源自九幽深处的神秘与寒意,左耳垂上的幽蓝耳钉,此刻正透出冷冽且华贵的气度。
姜阎肩上挎着一个线条冷硬、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战术背包,两人并肩走入站内,深灰和纯黑,金龙与冥龙,截然不同的气场却又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陆沉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痞气与张扬,而姜阎清冷如冰玉雕琢的侧脸,则是拒人千里的疏离。
两套质地精良、风格独特的作战服,再搭配上两人过于出色的容貌与强大的气场,立刻成为了候车大厅的焦点,引得无数目光投之而来。有人好奇地打量,有人小声议论,甚至还有人不自觉地举起了手机。
姜阎眉头微蹙,紫眸中掠过一丝不耐,他向来反感这种无谓的关注。
“啧,回头率还挺高。”
陆沉却毫不在意,嘴角挂着一贯的、略带玩味的笑,金眸扫视一圈,那目光里掺杂着几分轻蔑与傲然,令几个举着手机的路人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他手臂极为自然地搭在姜阎肩膀上,将对方往自己身边凑了凑,另一只手则伸过去,接过姜阎肩上那个战术背包,拎在了自己手里。
动作既亲昵又强势,像是在无声宣示主权,同时也巧妙地挡开了那些过于靠近的视线。
“习惯就好,姜老板,谁让咱俩长这么好看呢?”
他将声音压低,带着促狭的笑意在姜阎耳边响起。
姜阎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终究没有推开那只略带温热、宣占意味十足的手臂。
他斜瞪了陆沉一眼,紫眸中明显写着“闭嘴”二字,但脚步却没有受丝毫影响,依然维持着原本的节奏,就这样任凭陆沉搂着自己,穿过拥挤的人群,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陆沉很随意地拉着姜阎在靠里的位置坐下,姜阎刚拿出手机,准备点开购票软件时,陆沉却已经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那个黑色的战术背包,此刻就放在陆沉脚边。
“喏,距离现在时间最早的一趟,四点十分的车,终点枫城站。”
屏幕上清晰地展示着两张电子车票的信息,G1543次列车,商务座,乘客姓名:姜阎、陆沉。
座位号是挨着的,检票时间在十五分钟之后。
姜阎微微一怔,抬眸望向陆沉。
他从未向陆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陆沉迎上他的视线,金眸中带着些许得意与理所当然,指尖极为自然地探过来,轻轻捏了捏姜阎那微凉的脸颊,举止间满是亲昵的狎昵。
“好歹咱俩这辈子当了这么久的同窗兼室友,这点事儿都记不住,我还怎么混。再说,都是我的人了,花我的钱怎么了?不是跟你说了我的就是你的,不许见外!”
他靠近了一些,再次压低了音量,带有些许威胁的意味,但眼底却满是笑意。
“跟我见外,小心我收拾你。”
姜阎被他这忽然的动作和“收拾”二字弄得耳根发热,下意识地想要偏头避开那带着奶茶甜香的灼热呼吸。
紫眸里冰层微漾,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唇,从喉咙里低低地挤出一个字:“……嗯。”
算是默认了陆沉的安排。
陆沉意足地收回手,指尖似乎还留有那细腻微凉的触感,笑意更浓:“这才乖。”
广播适时响起,提示G1543次开始检票,两人起身,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
刷证、安检、进站台。
高铁列车银白色的流线型车身安静地停靠在月台边上,商务座车厢内空间阔绰,座椅舒适宽大,柔和的车灯从顶部洒下。
陆沉让姜阎先坐在靠窗的位置,接着将黑色背包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然后自己才在他旁边坐下。
列车启动后,平稳地加速前行,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后退,慢慢被广阔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取代。车厢内非常安静,只有列车运行的轻微声响与柔和的背景音乐。
姜阎凝视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朦胧影迹,紫眸沉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半张于废墟里飘荡的褪色黄符,爷爷卧在床上的身形,以及那个名为李国富的人,不断地在他脑海中交错浮现。
陆沉转头注视着姜阎那张沉默的侧脸。
车厢顶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洒在他冷峻的轮廓上,那紧抿的唇线流露出一种无声的倔强。
陆沉知道,姜阎骨子里那份属于酆都大帝的骄傲始终未散,他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即便是自己这个天帝。他向来独自承受,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冰封在心底。
一股强烈的冲动顿时涌上了心头。
陆沉伸出手,覆上姜阎搁在扶手上的手背,温暖的掌心包裹住那微凉的肌肤,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姜阎的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侧过头,用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姜阎,”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刻入姜阎的耳膜与心湖,“看着我。”
姜阎下意识地抬眼,撞进那双熔金般的瞳孔里。
那里面没有天帝的睥睨,没有陆少的玩世不恭,只有一片沉静得如同浩瀚星海般的深邃与温柔。
“你可以,”陆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碎着姜阎心头的冰层,“适当依赖我一下。”
他停顿片刻,握着姜阎手背的力度又紧了紧,似乎想把自己的温度与心意,通过肌肤,径直传至他冰冷的神魂深处。
“我不介意。”他继续说,金眸里闪烁着不容错辩的执着与深情,“我费劲巴拉地把你追到手……”
他微微倾身,凑近姜阎耳边,灼热的气息拂过那微凉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坦荡与炽热:
“不是因为天帝想追回他的冥帝。”
“仅仅是因为——”
“这一世,我只想让你当陆沉的姜阎。”
车厢里柔和的背景音乐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
窗外飞逝的景物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陆沉的这记直球,毫无花哨的修辞,就像一颗滚烫的陨星,悍然撞进姜阎心湖的最深处,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紫眸深处那片万载寒潭,此刻清晰地倒映着陆沉近在咫尺的、无比认真的脸庞,冰层之下,暖流暗涌。
他追他,仅仅因为他是陆沉,他想要姜阎,只是姜阎。
无论是前世那高高在上的紫微帝星,还是执掌幽冥的酆都大帝也罢,在这一刻,都被陆沉以霸道而又温柔的方式抹去了。
他要的,不过是这一生,这个会因爷爷老屋被拆而愤怒,会为父亲卑躬而心酸,会因他一句情话而耳根微红的……姜阎。
他定定地看着陆沉那双近在咫尺的金眸,此刻那双眼眸中唯有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炙热与坦然。
过了几秒,又或许是许久。
“……知道了。”
姜阎的声音很低,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哑。
他既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收回手。
相反,将那只被陆沉覆盖的手翻转过来,修长而冰凉的指节缓慢却坚定地插入了陆沉的指缝之间。
十指相扣。
温热的掌心与微凉的指尖紧密相贴,传递着无声的回应与承诺。
陆沉金眸骤然亮起,如同暗夜中点燃的星辰,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灿烂到极致的弧度,他收紧手指,将那只微凉的手牢牢扣住,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侧着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姜阎的侧脸,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高铁在轨道上飞驰,窗外,大地在急速后退。
深灰色作战服上的暗金龙纹与纯黑作战服上的秘银冥龙在车厢柔和的灯光下交相辉映。
十指紧扣的手,灿金与幽蓝的耳钉,以及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无声地诉说着跨越万古的羁绊与今生执手的微温。
列车一路向南,穿越平原,掠过山丘,最终在暮色四合时,缓缓停靠在了枫城站。
走出车厢,一股混合着山林湿气、廉价香水与汗味的、属于小城市交通枢纽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
站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枫城欢迎您”广告牌,霓虹初上,映照着行色匆匆、带着浓浓乡土气息的旅客。
陆沉一手拎着姜阎的黑色战术背包,一手依旧牢牢牵着姜阎,金眸扫视着略显陈旧的站台和远处笼罩在暮霭中的连绵山影,挑了挑眉:“啧,够偏的。接下来怎么走?大巴?”
姜阎的目光落在出站口外那些挂着“青石坳”、“盘龙镇”等字样的破旧中巴车上,紫眸平静无波,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反手握紧了陆沉的手,率先迈开步伐,走向了那片被夜色吞没的、属于他凡尘过往的山野。